一身明紫蟒袍,与她一样,他清凌的眸子似有若无的凝了眼画像,打马而过,神色亦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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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渲染,当故人口中的街肆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天边最后一抹亮色也褪去。
“小姐,白妈妈让我们投靠的白芷姨娘便是在这里了。”
白芷与她们口中的白妈妈是姊妹,两人都曾是眉翎母亲的陪嫁丫头。白芷当年不知缘何离开苏家,但从眉翎记事起白芨就一直照顾着她,直到那夜大火烧到军营,她执拗的不肯离去,最后被墨玉和白芨架上了马。
当时,白芨取下发簪猛的锥入马背,匆忙间只来及说了这个地名的一家医馆,眉翎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她转身又奔赴了战火,她说,她还要去寻少爷……
吱悠一声开门响将眉翎的思绪拉回,夜不知何时已浓如墨洇。
小城的街肆上店铺悉数已打烊,也无怪乎伙计只闪了一道门缝,惊讶的打量着两个披星戴月而来的男子。
“这么晚了,二位是买药,还是寻医?”
扣门扣得手都疼,这会一开门,墨玉早已不耐的直言道:“我们找白芷。”
空气静了几瞬,若非夜已深,只怕也难发现门后窸窣的声响和顷刻擦亮的火光。
然而伙计愣了愣没说话,一道苍老的男声自他身后越来,“天色已晚,二位若是买药,我们便为你们包上一些,若是找人,还请去官府吧!”
未待两人有任何回应,门已砰的一声关上。
“哎?你?没错,是这里!”
墨玉压着火环顾了一圈,顿时恼了,军中耍大的孩子,死人比活人见得都多,哪容得下被人这般糊弄。
她一步迈回台阶,二话不说已奋力锤起门来,似将连日来的惋懑一并泄到门上,木门如在风中打颤,却再无人应答。
咣咣的砸敲声在幽寂的长街上荡着几分诡异的回响。
墨玉最后准备踹上去的一脚是被眉翎拦下的,两个姑娘相视沉默了半晌,约莫是想到一块去了,即便此刻白芷就在门后,可苏家两子被通缉的事已是天下皆知,谁又愿惹得一身腥呢?
洛城的街并不宽,两人牵着马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走着,竟显得这街道似与黑夜一般,长的没有尽头。
墨玉强忍着缄默无非是怕惹她家小姐伤心,虽说她家小姐向来也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但这数十日来一滴眼泪也不曾流过的人,只怕是靠什么强撑着。
眉翎沉默却是因为念及一事,当时匆忙,白芨未必来得及说,若医馆中的人并非不愿收留,却依旧对二人佯装不睬,那只怕,她与墨玉都忽了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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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星碎。
许是太晚投宿,客栈最后一间厢房门打开,透着淡淡的霉潮。连日来没命的奔波,墨玉往床上一瘫很快便出了鼾声。
破旧的窗棱处落了几抹银白,眉翎不知不觉倚了过去,宁静的月色与哥哥猝然离帐的那夜没什么不同。
可曾经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孤冷。大约直到现在,她都难以说服自己,有太多的人,她已永远失去了。
手死死的抓住窗棱才能让自己站稳,白日里再坚强的人也挨不住这四下无人的夜,一股浓重的酸涩猛然就钻入鼻端,眼角已是一片潮湿,瑟抖的唇偏发狠咬的没有一丝声响。
人总需要些信念来支撑,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越是泰山崩于前,她越不能在这时候害怕,否则,苏家便真像世人口中说的那般,死绝了!
头疼的事总是让人越想越难眠,当眼泪也在冷风中干透,眉翎不经意的回首,下一刻,便听见了自己的惊呼。
“怎,怎么了?”
墨玉是直挺挺的从床上蹦起来的,即便疲累,这样的时候恐怕任谁也很难深眠。
两个姑娘的目光盯落在一处,门缝下,竟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