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化雨,冬雪泠泠,青年时代遗留下来的残膏剩馥对自称开始步入老眼昏花年龄的麦考夫来说,虚假得像是记忆里的幻觉。他确实不记得维奥莱特是否有表现过她柔软的一面。
她狠烈得得像是刮入喉头的烈酒,横冲直撞的酒气在肺腑里大肆其道。麦考夫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听冰块在酒水里裂开的声音,沉思良久终是举杯,“为大不列颠。”嗒的一声,平底杯被倒扣在桌子上。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还有一个战前会议要开,恐怕是不能再听小紫罗兰炫耀她挑选中的孩子有多么的聪慧机敏,天资出众终将铸就一番事业。麦考夫揉了一下额角,雪青的运气确实不错让她捡到一个好苗子。
但是他大不列颠也不是无人。
雪青拢了拢黑色的兜帽抱着小楠踩上马车,她从221B出来,不过这次她却是不打算回属于麦考夫的高官宅邸。
“去城东。”雪青听见自己淡淡对马车夫说,取下了小楠的怀表。麦考夫派下来的车夫惊疑不定地想要劝服雪青这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天快黑了不要去城东,那一片是相较于伦敦其他地方来说是移民区和贫民窟的代名词。
那里混乱不堪,车夫正想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却发现马车在他没有驱赶的情况下,自己灵活地跑动起来。两匹时常要吃鞭子才能听话的马乖巧地拉着马车行驶在马路上。车夫心下错愕,“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
莫不是有什么非人非鬼的东西在指挥着马匹?
车夫吓得滚下马车,滚到地上他发现即使没有了他的指挥,马车依旧有条不紊地朝着城东区域前进,“真的是见鬼了。”
没有持缰挥鞭的人,马车依旧奔跑在黄昏的街头,天渐渐暗下来。归家的行人隐约看见车厢里的黑影坐在无人驾驶的马车里,新的都市传说“乘坐无人驾驶马车的黑影”估计要成为一段喧嚣其上的饭后谈资。
到达刘涛所在的洋馆,雪青抱着小楠下车。看见门口来了一辆诡异的无人驾驶的马车,刘涛手下的仆从诧异了好一会儿,见雪青下来匆忙迎上。
“我找刘先生。”雪青用的是中文,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入刘府了。
“我记得我们仿佛不久前才见过,李小姐?”雪青报上自己的名字,刘涛便顺势接下,礼貌地称呼她,他抱着蓝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温和地“看”向她。
“啊,在拜访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之后,我觉得你不能再留在英国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带着人赶紧撤离。”应当在最天真烂漫年纪的女孩子,眼角冷冷的,仿佛人世间一切的热呼气儿都离她远去,她是严格遵循规则运转的机器。
“何处此言。”刘涛招手让人上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雪青会打手势又怎么样?他总不能听一介小儿的。
“因为你会死——被麦考夫和维奥莱特之间的博弈波及到。你实在不应该在这个地方死去。”雪青皱了一下眉,她看见刘涛拿出了一管装饰精美的长烟管,抿起唇不善地看向吞云吐雾起来的他。
“女孩子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人啊。”刘涛轻笑一下,视线移到了墙上的画上,悠长的目光穿过飘渺白烟似乎看向了距离画上风景更遥远的地方。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有时候我就会在想,我是不是一直活在梦里。”
“毕竟有时候,这个世界虚假地像是一个梦境。”
“那需要我来叫醒你吗?”雪青抬起手认真地说,好像他一点头她就会上来给他一个嘴巴子,让他好好清醒过来,“你只不过是知道了醒来的世界太痛苦了,想要睡去又不甘心。”
国内局势在外国人看来一直是波澜不惊,因为内战所以休养生息了许多年。就连好多国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认为是内乱削弱了国力,因此极力避免国内再起冲突。
然而对内对外一味避免战事,身处这个时代不能说好或不好。对有些人来说,虚假的和平也是和平,不要再看见死亡便足够了。
“呵。”不知是不是被雪青点中心事,刘涛自嘲地笑了一声。国外云谲波诡,国内歌舞升平,怎么想都应该是回国享福才是。但是他却是不敢面对。
若真的和平,为什么你们都要龟缩在家门口,不肯出去。法兰西把持了种花家八成的进出口贸易,简直就像是被豢养的猪猡等着被人榨取生产价值。明明他们也有能力依靠自己独立开展国际贸易。却一定要依附在另一个国家身上,仿佛他们是他的附属。
泱泱大国,气短如此。刘涛的眼神暗下来,看向他的同胞,就他查到的资料,李雪青的身世大有文章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