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在熙和偏殿见到了仙界来人, 那人闯入魔界, 但未伤人, 知她前来就束手就擒了, 显然未存恶意,安宁放下心来,本想立刻打发他离开, 但侍卫回禀,说那人执意要见她一面。
“他说今日前来确有要事, 主上若不应允, 恐怕……怕……”
“什么?”
侍卫道:“他说主上会后悔的。”
这番话引来诸多魔族人嗤笑, 皆吵着要将人杀了才是正理。安宁却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说不上来是何处不对劲, 但就是平白生出了一些惶惑,又思索许久,她终是答应他的要求。
人很快被带到偏殿, 两人相对, 一坐一立。
男子一袭蓝色的长衫, 清韵雅致, 只是眼眸深浓,似翻腾着许多情绪。她曾经移魂到仙界,不过没有见过此人,不知他的身份。
“需要自我介绍一下么?”不等她说话, 他径直便道, 语气怎么听都带着几分讽意, 这让她不大舒服。
身边的艮伯亦是一皱眉,道:“这位公子,注意你的身份,以仙魔两界的‘交情’,我主上并不需要见你,便是杀了你也没什么,若再如此狂妄,就不必再谈了。”
那男子一挑眉,打量了他一遭,似不愿理会,对安宁道:“不知在我说话前,可否清退不相干的人?”
艮伯一怒,霍然迈出一步。
安宁拦住了他:“艮伯,且慢。”
她神情微冷,对男子道:“在我魔界地域,自然由我做主,仙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那男子一笑便收,亦有寒意:“你说得不错。”
紧跟着就道:“我是紫阳真人座下大弟子,北斗天枢星君,遥光,是我的师弟。”
言罢,他便看着眼前女子目光微晃,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退了下去,他弯了弯唇,清冷有之,讽刺有之,唯独没有温度,不错,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刺激她,还要刺痛刺伤,戳破她无知的面具,刺到她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为止。
偏殿里所有人都退下了。
安宁心海因那个熟悉的名字掀起巨浪,她呼吸急促,半天才缓过神,撇开眼睛,她尽力用最冷的声音道:“我们之间毫无瓜葛,你提到的人也和我没关系,不知你为何来此。”
女子凉薄,天枢早有预料,不过他不急。
伸展宽大的衣袖,他道:“你看这是什么。”
安宁顺着他所指方向瞄了一眼,一眼就定住了,衣袖上有大片血迹,颜色很深,像是从五脏六腑剖出来的。
“这是他的血。”他淡漠的开口。
安宁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心头结了冰,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呼吸:“你……你说什么?”
天枢接着道:“他快死了。”他的言语极其平静,每个字却重于千钧,向她打去。
安宁愣愣的看着他,脑海一片空白,字句分开又合上,读写艰难,她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下一刻,她冷笑一声:“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那人命硬得很,仙魔数战都杀不死他……定是此人心怀叵测,故意为之。
天枢嗤笑道:“我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这里骗你,骗你又有什么好处?”
安宁手指颤抖,深心中却怎么都不肯相信,推据道:“我怎知你是何用意。”
天枢静静的注视着女子,将她的仓惶和恐惧看在眼里,原来她并不是不在乎的。
“他的状况有多糟,你也是见过的。荒蛮之地,我们和尘鬼大战了一场,遥光为了救仙界兵将,受了重伤,如今昏迷不醒,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安宁一手攥着衣裙,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揪成了一团,心随着他这番话,时冷时热,又听天枢满是嘲讽的道:“当然,说这话也赧然,毕竟比起当日魔主赐的那一剑,这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安宁霍然抬头,唇瓣渐无颜色。天枢紧盯着她的眼睛,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正挖空心思用言语剜她的心,还将从前那些沉重的、血淋淋的往事一并剜出,丢在她的面前。
她僵硬着脊背,血液几乎冻结在身体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那你也应当知道,他杀了我魔界尊上。”
天枢没有说话,半晌,忽然低头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安宁怔忡的僵着。
天枢笑容变寒,问她:“魔主,这些是不是都是‘你以为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