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宫中, 阿澄欲哭无泪。他不敢惊扰主子, 独自在院子外面抓耳挠腮。
偏殿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动静了,他不晓得主子在做什么, 也不知他何时会出来。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稀里糊涂又帮不上忙。
仙界的一天是极为漫长的, 他头一次觉得这么难熬,仿佛过了一整年。
正当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时,宽敞的玉石路上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
阿澄跳了起来。
这声音他熟悉,仙界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了, 紫阳洞府的天枢星君腿脚不便, 近些日子极少踏出洞府,唯一能让他不辞辛劳出门的理由, 就只有师弟遥光了。
阿澄看着他眼里直放光, 扑到他脚下:“星君来得正好, 救了我一命呢。”
天枢星君闻言有些奇怪, 打量了他一番,道:“怎么, 莫不是你做错了事,师弟要罚你?”
阿澄耷拉着眼眉, 点头道:“星君真乃神人也,猜得一点不错, 不过殿下现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没空罚我。”
这句不说还好, 待说完,阿澄眼睁睁瞧着天枢星君脸色沉了下来。
阿澄肩膀登时一缩。
“他在屋中待了多久?”
阿澄忙回道:“两个时辰。”
天枢星君远山般的眉蹙起来,阿澄不知内情,他却是知道的,因而担心更甚,他今日来琼华宫的原由也是如此。遥光谈起那女子时轻描淡写,但他能听出来他有多看重她,流露出来的微末神情……是他从曾见过的。
想着那块锁灵石在他手中,他终究放心不下。于是对阿澄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阿澄点头,呼出一口气来,有天枢星君在,应当不会有事了。
天枢星君推着椅子闪身到偏殿门前,唤了声“师弟”。
殿中安静,没有回应。
天枢心头升起几分不安,遥光就算有事缠身,也不至于一声不应。
他皱紧了眉,口中沉声道了句“师弟,我进来了”,一把将门推开。
一阵绿色光芒像浪一般冲出来,夹杂着鲜血的味道,耀目刺鼻。遥光就倒在书案边,似熟睡模样。他的手心割开一个口子,鲜血如丝环绕在锁灵石周围,石头则探出一缕幽绿缠在他的手上,如吸血的花叶。
天枢脸色大变,这一惊非同小可,师父紫阳真人说这法宝邪气十足,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竟诡异至此,连遥光都抵挡不得。
他顾不得隐藏身形,站起来一剑砍向相连的丝线,在绿光停顿的一刹那将遥光扶了起来,用仙法罩住了石头。
“师弟……”天枢抓住遥光的肩头,刚说了两个字,就见他睁开了眼。
天枢哑然。
遥光倒得突然,醒得也突然,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
天枢瞧了他半天,叹了口气,道:“师弟,你是不要命了么?”
遥光并未开口,而是阖了阖目。再睁开时,眼中已然清明。
“出了何事?”天枢不禁问道
遥光眸中光芒一闪,沉思片刻,终是道:“在锁灵石中看见些东西。”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似压抑着什么。
天枢愣了一下:“锁灵石里?”
遥光默然。
他一日之间,不止一次动用锁灵石,法宝平和安静,唯有这一次出了意外。也许闯进此处的人动了手脚,又或许是锁灵石吸收了他的道行有了反应。
方才他的血滴在石头上,突然被绿芒缠住,意识被分离出身体的感觉,像极了种情之术,但所见到的事物不知从何而来。
那是一片冰冷的海,海面上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他被大力打进水里,不断沉下去。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住他,不多时,他全身褪去冰冷,忽的燃起火来,骨骼欲碎,魂魄烧灼,与融魂一般无二。
待这股疼痛消失,水中飘来一条红色的纱幡,裹着暗光,妖娆又苍凉,铺满视线所及的地方,他远远望去,发现在那光芒深处,伫立着一座巍峨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