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道:“不知道。”
白舟挠了挠头,心里不禁嘟囔了一声,不知道就敢往身上戴。
出了黄泉道走过奈何桥,两人一路无话,思绪皆是陷进方才的景象里。
忘川河边,昏暗无风,安宁望着河中凸起破裂的水泡,在岸上站定。对岸有几条小船,晃晃悠悠的在水上漂着。
安宁调整了一下呼吸,方才那虚无的景象弄得她不大好受,对这阴曹地府的观感也到了最低一等,看了看身边伸着脖子乱瞅的白舟,她弯了弯唇,眸中亮起几分微光,意味难明。停驻了半盏茶的工夫,她忽而叹了口气,道:“不知何时会有船过来,我既陪你下了地府,也算遵守了约定,不如,你就在此处将那镜子给我罢。”
白舟没想到安宁突然提起镜子来,他迟疑了一下,显然小小的脑瓜没转过弯来。
安宁又叹了一口气,道:“那这就是没诚意咯?”也不等白舟想明白,她转身就走,想来,这激将之法虽在有些阅历的人面前不大好使,但诓一诓小孩子,应是好用的。
果不其然,白舟心下大急,连想都不想,掏出镜子就道:“别走别走。”
安宁依言,说停就停。接过镜子,她翻手看了纹饰,确认了一下真伪,摸了摸白舟的头,微笑道:“这才对,真乖。”
下一句话,却让白舟完全崩溃。
“我带你入了地府,你也送了镜子于我,咱们这就两清了,姐姐我先走了。”
白舟惊呆了,哪里想到安宁翻脸能翻得快成这样,这又哪里是翻脸,这就是很纯粹的不要脸啊。
“不不,别别!”白舟急红了眼眶,拽着安宁浑身发抖,当真又气又急。
奈何安宁东西到手,懒得管他,拖着他就往回走。
白舟大哭起来,嘶声喊道:“你说过的,要和我找阿婆的,你说话不算话!”
安宁微微一笑,猛地把袖子从白舟手上扯出来,强调道:“是‘找’,我又没保证‘找到’。”
白舟傻眼了,只哭得满脸是泪。
见安宁脚步不停,他扑通一下抱着她的腿就跪了下去,嘶哑道:“姐姐,我求求你了,我就只有阿婆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他嘴上重复着,一边哭一边磕头,磕得碰碰作响。
安宁这厢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但可怜归可怜,搭上性命的事,她决然不干。她这个人一向自认没有菩萨心肠,舍己为人的事,在这一千五百多年里,压根就没做过一桩。
正要伸手将白舟提溜到一边,耳旁忽听到不远处的窃窃私语。奈何桥上正飘着几只女鬼,有手没手的均是往这里指指点点。
一鬼道:“这唱得是哪一出?”
另一鬼拿着手帕揩了揩眼角道:“那小鬼是个没了爹娘的,来地府寻亲,恁的可怜呦。”
又有一鬼插进话来,道:“我看那女子长得人模人样,怎的欺负一个小孩子?”
几只鬼同道了一声“正是”,向安宁投去鄙夷的目光。
白舟哭得肝肠寸断,磕得惊天动地,几只鬼不禁揪住手帕,满脸不忍,戏看得分外揪心。
“阿婆,阿婆就在前面,呜呜,你相信我,呜呜。”白舟又哆哆嗦嗦从一口袋里掏出一个符篆,上面红字画着奇怪的符,一笔连贯,红如血液,发着红光。
“跟着它走,一定可以找到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白舟哭得眼睛红肿,安宁不为所动,地府阴气过剩,对修行之人道行有损,不宜久留,再说他那个祖母,既被鬼差收了,也许早投了胎,在她看来,实在没有寻找的必要。更有第三个原由便是,黄泉道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挪位,属于进来容易,出去难,非地府中人,走得深了会出事的。
于是她一把将白舟扯开。
白舟哭嚎一声,嗓子都哭哑了。
“咦?”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河岸边,他们的身后传了来,却是言道,“这个东西我见过。”
安宁脸色变了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