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简陋的住所,但是睡在屋子里的感觉很好。至少预备骑士大人和马车夫是这么觉得。
第二天,阿福醒来的时候,发现预备骑士大人和马车夫对待她更恭敬了。
农妇端来浓稠的大麦粥和松软的面包片,这是集全村之力,准备的简陋早餐。阿树告诉了阿福这一点,阿福默不作声地将这些东西吃光。
“圣女大人,我有一位病重的邻居,她心地很好,总是帮我看着小贝拉,现在她病了,就快死了。圣女大人能不能看一看她……”农妇有些为难地恳求道。
阿福点点头,走出了屋子。
光明神在上,她看见了什么呀!
她看见所有的村民全都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他们的身上沾了露水,那是因为祈祷了一夜。而那些生病受伤的村民,就围绕在房子周围,等待着圣女大人的怜悯。
“我们没有钱去教堂里求圣水,很多人都病得快死了……如果圣女大人为难的话,请不要理会他们,尽早离去……”农妇哽咽着说道。
她见过许多次路过的圣教徒,趾高气昂,视若无睹地离开了村子,只因为他们凑不齐治病的十个银币。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炙热的眼神看着她。她是不同的!因为昨日,她分文未收,就治好了重伤的小贝拉。
阿福用手指点了一下心脏和额头,庄严地说道:“光明圣教怜悯众人,驱走病痛和恶魔,带来光明和希望。我会带来圣水,洒在你们额头,洗去悲痛和愁苦,带来欢笑和温暖。”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记忆里的死板经文,并不是跪在精致的教堂里,在香料、烟雾和音乐萦绕的神秘氛围中,用抑扬顿挫美妙的语言来吟唱这些经文,而是实实在在的话语,说出真实,做出真实。
她感到了一种责任感,一种沉重的被需要的责任感!她一定要尽全力救治这些生病的村民。
她命令洛夫骑士取来一杯清水,将身体里的光明之力散到水中。
所有的村民都压抑着狂喜,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吞噬着预备骑士手中的圣水。
老克拉恭恭敬敬地取来一片干净的叶子,交给洛夫,用来沾取圣水,洒在病人的额头。许多人当场恢复健康,身体轻盈,再无病痛。
最极致的崇拜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疯狂的举动,也不是狂吼,而是蹑手蹑脚轻轻地走动,无声的祈祷,将一切喜悦和感激融为一句话:“光明神在上,谢谢圣女大人。”
日后,多少歌词曾唱到这一幕:
圣女白色的衣袍散发出火焰,她分开黑暗,从水牢里走出来。
她经过贫穷的小村子,赐给濒死的孩童新的生命。
村子里突然出现了奇迹,圣光降临,这是圣女带来的荣耀。
她走过的路开出最芬芳的花,因为所有的荆棘,我们都愿意用身体将它掩盖。
请求圣女走我们用最柔软的心铺成的路,道路平坦,我心遂愿。
愿圣女大人长命安康!
阿福在村子里逗留了一些日子。她修炼光明之力,驱赶走疾病和瘟疫,令土壤肥沃,植物昌盛。只要地里的庄稼丰收,村民们就有希望。预备骑士帮助村民们杀死了强盗,还教给一些孩子修行的武技。马车夫积极地照顾两匹马,还帮助村民们补屋顶,修篱笆墙。
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这个村子里生机勃勃,焕然一新,就像贫瘠的土地上突然盛开了一朵芬芳的花。
洛夫骑士骑在马上,注视着这个奇迹!这个奇迹是由圣女大人缔造的!
就连身体佝偻的老车夫都挺直了身子,精神焕发,在别人的敬重中,简直获得了新生!他可是最接近奇迹的人啊,他是被光明神选中的圣女大人的赶车人!
这个村子里的人们送出去了很远,直到下一个小镇上有人听到消息来接,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一开始,小镇上的人们不相信。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要银币就治疗病人的圣教士。可是后来,他们相信了。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
圣女赶走了疾病和痛苦,带来希望和光明。洛夫骑士帮助赶走盗贼,重建了秩序。车夫老克拉虔诚地信奉着光明教,一路上宣传着圣女的奇迹。
又一朵芬芳的花盛开在破败的大地上。其他走投无路、背井离乡的人们,听到圣女的奇迹,都纷纷从各地赶了过来,来瞻仰奇迹。
当地的贵族邀请前任圣女大人,前去坚固的城堡做客。
阿福身着简陋的白色衣袍,落落大方地出现在各位贵族面前。她的金色卷发如阳光一般芳香,如玫瑰花一般娇嫩。她的眼睛明亮清澈,举止落落大方,言谈彬彬有礼。她虔诚地赞美着她一路上看到的美好,她的眼睛似乎生来就能发现别人身上被忽略的优点,城堡里几乎每个人都很喜欢她。
当然,想打她主意的人,都被洛夫骑士暗中解决了。老克拉也帮了不少忙。
这些贵族尽力挽留她,甚至承诺为了她会重新建造一个教堂。但是阿福拒绝了。
这位前任圣女并不为自己卑微的身份而失落,也不为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而惶恐,她期待着她要去的教堂,是她永久安身的居所,是她牺牲奉献的天堂。
慨叹过后,贵族们送别了这位圣女大人。被囚禁在精致的笼子里的现任圣女大人,他们并不感兴趣。即使她再会吟唱美妙动听的经文,也不过是一个昂贵的摆设。而这位前任圣女大人,才是他们期待的真正的圣女,她驱赶走城堡的病痛和恶魔,她带来了欢笑和光明。
即使路上走得再慢,阿福一行人还是在八个月后,来到了她贫瘠的领地,一个简陋的小教堂。
听说,这里的人们穷凶极恶,一个个都是穷鬼和恶魔。
说是她的领地,其实,这只是囚禁她的一个居所。因为,在光明圣教中,除了圣女和预备圣女外,几乎没有女子站在高位。其他女子,都是最低级卑微的侍女,侍候圣女和预备圣女,或者侍候光明神。
现在,阿福就应该是身穿褐色袍子,辅助教堂里的传教士工作的侍女了。
马车在坎坷的路上颠簸着,最后抵达了小教堂。即使在路上礼貌地问路,村民们也是粗鲁地大笑,说着粗鄙的话,甚至做出鄙视的手势来。这个地方,没有人把教堂当一回事。
甚至,其中一人大笑着伸手向车帘内的阿福抓来,就在那个预备骑士看顾不到的时候,一只箭贴着他的耳根射了出去。他伸手摸了一把,是血。
“彪悍的人才能活下去,你很好!”他没有发怒,反倒是笑着对车内的阿福点点头。
教堂里的传教士就在传教台的下面躲着,瑟瑟发抖。等到阿福他们赶走了凶恶的村民,他这才颤巍巍地直起身来。
他是一个瘦弱的可怜的男人,瘦的像一根竹竿。他的褐色长发稀疏地垂下来,灰色衣袍可怜巴巴地皱着。他抬头看向洛夫骑士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地带着羡慕。
在他的眼中,这三人是如此地与众不同。
准预备骑士盔甲闪闪发光,他摘下头盔时,露出一头柔软的银色长发。他长得很漂亮,带着年轻特有的稚嫩,带着对于这个世界的希望和期盼,全身似乎都在发光。
就连站在他们身后几步的马车夫,似乎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精气神,那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信心的模样。
而被两人护在正中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衣袍的少女。她有一头美丽的金色卷发,带着阳光的味道,带着鲜花的气息。她的面孔纯洁芬芳,朝气蓬勃,让人联想起三月里最美的花儿,六月里最美的晚霞,以及九月里丰收的土地,和十二月最洁净的雪。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他唏嘘着感慨道:“这是一片有罪的土地,就算这个小教堂也快被总部撤出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教皇的命令。”预备骑士拿出一封羊皮卷的手书,交给了干瘦的修道士。
修道士没有接,等待着前任圣女的回答。
“我相信一切都有缘故,我相信希望不会放弃任何一片土地。”阿福轻声答道。
修道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闭了嘴。他拿过那封书信,敷衍地打开来看了看,交给预备骑士一封早已经准备好的回执。
“好了,我要回去了。圣女大人,祝你一切顺利!”充满了干劲儿的预备骑士说道。
“你也要回去吗?我会顺路保护你回去。”预备骑士看了一眼马车夫说道。
“不,我要留下来。”老克拉坚定地说:“这个地方的村民这么穷凶极恶,我要保护圣女大人。”
“是前任圣女大人。”干瘦的修道士顺口纠正道。然后,他收到了两束凶狠的视线,分别来自预备骑士和老车夫。
他赶紧闭了嘴。他看了一眼神色淡然、面带微笑的前圣女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又平静了下来。
他就知道,这肯定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