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啊,却总归……醒了就好。
梦境虽美,可于她而言,却是万分不愿意沉溺其中的。她的性子不允许,使命也不允许。因而,尽早醒来,她便多一分庆幸。
隔着车帘,她平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还望殿下告知云初的父母,免得他们担忧……就说云初国子监突然有急事罢。”
傅家远面色如常,回道:“好。”
话毕,转身对着一个锦衣卫说了些什么,那人领命后离开。
伸手掀开车帘,他抬步上了车,随后示意另一个锦衣卫去驾车。
“殿下您这是……”沈云初迟疑着问。
傅家远靠在车厢上,瞧着她道:“只有一辆马车。”
沈云初没有答话,亦没再开口。
一路无言。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马车缓缓挺稳。傅家远率先下了车,随后撩着帘子示意沈云初下来。
沈云初猫腰从车上跳下来,瞬间有四个身着常服的人围了上来,状似无意地环绕在她四周,一边还嬉笑着说话。
知晓是锦衣卫,沈云初也没有什么动作,大方方地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是一家位于东市的客栈,也是全京城最大的客栈——沐风客栈。
傅家远没有一丝要防着她的意思,个中缘由也很明白。她若是能从这儿再走出来,那便是成为了他的人。反之,若是被审出些什么东西,那她恐怕就要长眠于此了。
几人走进客栈,上了楼,那四人瞬间靠拢,挟裹着将她带进了一间房间。
其中一人上前打开衣柜,又按了几下一旁的墙壁,衣柜后的墙缓缓往一旁移去,显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那人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对着傅家远道:“殿下。”
傅家远微微颔首,率先走了进去,四人带着沈云初紧跟其后。
下到最底后,一人上前推开了门,眼前便豁然开朗。
灯火通明之间,身着飞鱼服的人来回穿梭着,人声鼎沸。
见傅家远进来,所有人齐齐停下手中的事情,一齐行礼,整齐划一道:“恭迎殿下。”
傅家远挥了挥手,带着沈云初进了最靠近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坐着几个人,见他们进来,立马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
傅家远抬了抬手让他们起来,随后回身对沈云初道:“登记一下。”
沈云初没有答话,直接走上前。
“姓名。”
“沈云初。”
“籍贯。”
“汴京。”
……
一系列的问话后,那人抬起头,看着她道:“例行搜身,需得宽衣。”
沈云初顿时僵直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那锦衣卫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怎么?难不成夹带了什么东西?”
沈云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宽衣。”
那锦衣卫回道:“这是规矩,哪能管你习不习惯?赶紧的吧,反正都是男人,怕什么?”
沈云初抿唇,转头看向一旁的傅家远。
终于,在那锦衣卫又催促了两遍后,她看着傅家远道:“殿下,云初有事儿想跟您单独说一下。”
“嘿哟,你还使唤起殿下来了?再者说,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讲吗?查完有的是时间给你说,赶紧脱吧。”那锦衣卫不耐烦道。
沈云初无暇理他,看着傅家远,只感觉一阵头疼,声音禁不住发颤,哀求道:“殿下……”
傅家远见状,对着屋内的一众人道:“你们先出去。”
“殿下,还没搜身呢,这人万一要是夹带了什么东西意图不轨……”
“出去。”傅家远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只得停下,随着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烛火幽然,将屋内晕得昏黄,傅家远看着她,神色平淡得好似不泛一丝波澜的湖面:“说吧。”
沈云初咬了咬唇,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说不出口。
“殿下……”她轻唤了一声,随后舔了舔唇,问道,“云初知晓您的品行,还望您不要……不要成为云初第一个看错的人。”
“什么意思?”傅家远挑眉。
红唇微张,那句话在唇齿间不停地打着旋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其上悬着整个西平侯府的人命,仿若千斤。
他真能托得住这份信任吗?
他是文央的四皇子,是傅玄礼的亲儿子,真的会帮她这个没几分交情的人吗?
可这也是现下唯一的法子。
不说,难道当众宽衣,被所有人都看到?且不说其中屈辱,便单单是这么多人知晓她的身份,那就够危险的了,等于这几人都握住了她和西平侯府的的把柄。
与其这样,倒不如赌一把。
眼睑微垂,她看着地面,深吸了一口气道:“云初……实则是女儿身。”
话音未落,她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俯身道:“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