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电梯外传来嘈杂的声音,电梯门外的人古怪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她,像参观园区里的动物,半晌,才慢吞吞走进来。
温衣岁拍了拍衣服,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冲出电梯。
来不及多做思考,第一时间在人群中搜寻穿着黑色风衣的人。
但没有。
她看了看大楼外又下起的雨,医院大门口渐行渐远的车辆。
他大概已经走了。
掌心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温衣岁叹了口气,呼出一团白色氤氲,接起电话。
那头噼里啪啦地就传来了谢婷亭的声音。
“欸你怎么挂了,话说到一半。”
“婷啊——”她奔溃地对天喊道,声音有点嘶哑。
“啊,啊?”谢婷亭一时不明白。
“王易琛误会我了,冲我发火了。”她边打着伞向地铁站走去,一边蔫蔫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朝气全无。
其实也不能算是发火,他刚才甚至还笑着。但那比他发火还让她难受。
“发火?怎么回事?我不会是乌鸦嘴吧……怎么刚说到发火,他就冲你生气了。你说说?”谢婷亭嚼苹果的速度都放慢了,聚精会神。
“唉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我刚才不是和你开玩笑,说反话,说他演技不好长得不好嘛……他恰好把那句听去了。”
“……一岁。”谢婷亭张着嘴,忘了咀嚼。
“啊?”
“你要不考虑换个人粉吧?当着偶像面骂偶像,你没救了。”
温衣岁把手机从耳边抽走放在自己眼前,恶狠狠地盯着:“你就不会说点好话!”
谢婷亭在那头被逗笑了:“你也别太紧张,好歹你们要一起共事个把月。你找个机会和他解释一下就好了。他又不是记仇的人,说开就行了。”
温衣岁努了努嘴:“希望吧。”
希望他不是记仇的人。
温衣岁回到租房后一直辗转反侧,思考着怎么和王易琛解释,一夜几乎没睡。
第二天起了大早赶到片场,眼睛底下的两个熊猫式黑眼圈惊到了徐丽。
徐丽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朝气满满。
她拧巴着眉头,伸手想摸摸温衣岁的黑眼圈,还是忍住了,轻声细语问:“大大,你昨晚,被鬼压床了?”
温衣岁汗颜,心想年轻人的想象力就是丰富。
她苦笑道:“失眠了。可能刚来,水土不服。”
徐丽听话地点点头:“也是。大大你是南方的,可能不太习惯。不像我,在北京待了十多年了。”
温衣岁有些吃惊:“听口音我还以为你是北京人呢。”
“差不多,八岁就来了。半个北京人。”
温衣岁点点头,转了转脑袋看四周,也没见到王易琛,只好点了点徐丽的肩问:“小丽,今天王易琛是几点的戏?”
“噢,他啊,下午的。他上午好像有事。不过医院也没他戏份了。这里拍完,下午就换地了。”
温衣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一整个上午,温衣岁都六神无主,眼神发飘地随意扫了扫拍摄。
下午片场移到了写字楼,作为剧中公司的拍摄地。
温衣岁跟着剧组驱车到写字楼时,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仰靠在小面包车座椅上,头疼得发胀,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最后一个急刹车,才稍微唤醒了点她的神智。
这场戏,主要是男主和同事的戏份,别的几个主演都不在。
场务细心地把道具和机器都布置完成,剧组这才开饭。
温衣岁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唤,瞌睡虫也侵占了她整个脑袋。
她随意扒拉了两口饭菜,看了眼时间,王易琛应该还有一小时才到,便去借了一张躺椅和一件工作羽绒服小憩。
今天的北京终于出了太阳,亮眼的阳光刺得她不舒服,只好头一低,整个脑袋缩进充当被褥的羽绒服下,几秒后就入睡了。
她刚睡下二十几分钟,王易琛就到了。
戴着副墨镜,穿着咖色的风衣,风尘仆仆。
一到片场立马投入化妆工作。
他坐着,仰着头让化妆师上妆,眼风扫了片场一圈。
半晌,指尖轻轻扣着塑料椅问:“温编今天没来?”
化妆师转头环顾了下四周,奇怪道:“早上还看到她了,怎么这会儿不见了。可能有事走了吧,看她早上心不在焉的。”
王易琛没表态。
等温衣岁被导演的吆喝声吵醒时,天色已渐昏黄,下午的戏也已拍了过半。
她拍掉盖在脑袋上的衣服,伸了个懒腰,扶额,头还是胀得厉害。
果然熬夜丢掉的精神气,很难补回来。
她站起身,工作服顺势滑落,刚才还束得紧紧的马尾,现在已经蓬松得像鸟窝。
“总监,有人找。”演员还在戏里尽职尽责地演。
王易琛回头,入眼的却不止那位来找他的“演员”,还有后方不起眼角落里蓬头垢面的温衣岁。被羽绒服捂了一下午,脸颊这会儿红扑扑的。
台词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几不可见地拢了眉,又松开,转身略带歉意地说自己忘词了,再拍一条。
温衣岁神智清醒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身西装,鬓角有细细的碎发,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生起分书生气来,大气端庄,又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