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又拿话本子给人批姻缘了。且先不说，是星君先有的这话本子，再有的世人生死因缘，还是先有的红尘里恩怨情仇再有的这话本子。您说最近这话本子的质量是不是越来越差劲了？翻翻都直打瞌睡。”

玄柯与重叶在旁边敷衍地点点头，正忙着小心翼翼地配那炼丹的朱砂雄黄。那药材都是他各地搜集了很久的，可以想见他最近对炼丹一事很是上心。

青儿看他们忙，也不纠缠，只顾自自说得激动：“你知道不？我昨日又看了个极有新意的话本子，那里面写的人妖恋，两路殊途，又生死相缠，端得是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真让人不胜唏嘘哪……”

玄柯在一旁盯着重叶一两一钱地称好了药材，才有了功夫跟她闲扯道：“话说，早几百年天上也有这么一对仙魔恋，那女仙是个治香的仙子，魔君头上生着尖角。那女仙一门心思地非要跟着魔君走，哪怕脱了仙籍，不要仙骨也要跟着魔君，可把天上一窝正正经经的老神仙给气的不行。”

青儿托着两腮，听得眼冒星光，十分艳羡道：“真是感天动地啊！不过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她一个仙子怎么会招惹上魔君的？”

玄柯看她那一副小儿女情态，不禁笑道：“据说是那仙子采香的时候，不留神到了魔境，被那魔君看在了眼里。再说哪里还感天动地啊，那会儿天地都快被翻过来了，天上人都说女仙实在大逆不道，魔道又说女仙可能是个间谍，两边都不讨好。不过说实在话那会儿真是千百年难见的热闹。大家清净日子过得久了都无聊死了，好容易有了这么个事，大家总算有了兴致趁机一块喝喝茶吃吃酒，没想到没过多久那女仙就死了。”

青儿也不煽火了，直接挺直身子道：“怎么死了？仙子还会死？”

“你以为成了仙就能与永世不灭，与天地共存了啊？普通小仙不过比凡人多活些时候罢了。至于那仙子，大概是受不住就自己跳了诛仙台。”

“受不住什么？她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要是连她心爱的人都受不住了呢？”玄柯把那扇子接过来，看看那鼎炉里火势，又往里面添了些耐烧的千年木疙瘩,“说情爱皆是虚妄的也是有的。小丫头啊，你可把那情字想得太简单了。”

青儿听那女仙死了，心中十分伤心，气鼓鼓道：“这几年我可不是白长年纪的，司命星君那里堆的话本子，我看了都两遍了。那情字能缠得人魔怔一样，不就是因为想见的人不能时时刻刻都看到，想在一起的不得不分开吗？只要是在一起，两情相悦了，那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那魔君定是个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小人，哄得仙子跟了他好，后来不想要了就一脚踢开，那仙子真是可怜！”

玄柯看她一副要吵架的样子，不禁摇摇头道：“别说这人世间，你就看这九重天境里，谁能把这情字说个通透的？玄霜洞的洞主说过，这情啊，就像毒，中了就好不了，又像药，得了就起死回生，又最像债，谁先起了心思就是上赶着当冤大头。最怕的便是当了冤大头之后又觉得不甘心，岂知这世上被爱上那个专门做得是没本的生意，偏偏又不偷不抢，又何曾要了谁的。”

青瑶听得糊里糊涂又觉得颇有深意，她突然像看着功力高深的前辈一样道：“上仙，您说得真是好厉害的样子！这书都是您珍藏的吧，您肯定都看过好多遍了吧？”

玄柯脸上露出几分羞惭，只推说道：“哪里哪里，不过略看几眼而已。”

青瑶道：“上仙太谦虚啦！”

他道：“小丫头不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青瑶忙点头称是。但是她想到要是自己是那女仙，就把那先受不住的魔君拉出来暴打一顿，先出口气，再把他一脚踹开，再也不理他了。

重叶看着她点头的样子，却在一边皱了下眉，他心想：“大概她根本不知道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吧……”

后来第二天，本来要去给玄柯烧火炼丹的青儿直到中午还没挪窝，玄柯等到过午，专门来看看这丫头是怎么了。

他对着门口打了招呼，走进院门，又找到后面屋子。进门一看却见那丫头一脸伤春悲秋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抱着一本话本子病怏怏地直不起腰的样子。

他道：“这是怎么了？看话本子还能看出病来？”

那丫头抬起一只手，两只眼睛还红着，搔搔没梳的头发道：“我只休息这一天，写读后感。”

玄柯当场就笑了：“哎哟，我的姑娘，这话本子都看了多少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写读后感了？”

青儿直起身子来，把那话本在玄柯面前风车一样翻翻，竖着眉毛道：“这是一般的话本子吗？天底下能把故事写得这么曲折离奇，生死相依的还有第二个吗？”

玄柯看她那架势立马把作低了姿态道：“天底下能把咱们小青儿迷成这样的话本确实不多。你今天就休息，明天赶紧去帮我加把火，这炉丹可就差两天就满七七四十九日了。你不出手来两下，我都不敢开炉呢！”

青儿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赶明有空就去。”

玄柯走了有半天，青瑶才游魂一样从床上爬起来了。她如今已经长成少女的模样，浓眉大眼，精致倒说不上，但她皮相白嫩，瞳仁闪闪，毫不怕人，女子柔媚的样子已经初见端倪。这会儿她刻意没骨头似地站着，没梳的头发慵懒地堆到一边的颈窝里，像是西厢里怀春的二八少女。

她出门坐在檐下的栏杆下，去摸了摸那颗暖暖的凤凰蛋，看了看院里的花草树木，觉得花也是开的，草也是绿的，但是她心中却莫名有种淡淡的哀伤。她感觉好像是书里见不到意中人的千金小姐上了自己的身，明明自由畅快的日子却觉得有些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