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隔了几日，竟罕见地有媒婆来给这章丘陈家小姐说亲了。

陈夫人让丫头上了茶，脸上笑得和煦，道：“吴婆婆今日来，有何贵干啊？”

媒婆也不喝茶，倒像是开不了口似的，拿了一杯茶看着她笑。

陈夫人想着定是提亲那人够不上自家女儿的那句“有才又有财”，但她脸上依然一片笑意：“婆婆怎得不开口？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媒婆摸着手里的茶都凉了，才赔笑道：“陈夫人，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陈夫人皱眉，心想难道这次来提亲的竟比之前那些还要不如？嘴上却道：“婆婆有话说便是，倒显得我们家如豺狼虎豹似的！”

媒婆道：“您可知道城东周家？”

陈夫人想想道：“可是那位在京城做官的周家？他家儿子，似乎已有过婚配了吧。”

媒婆道：“不是他儿子，是周老爷！”

陈夫人听之大骇：“婆婆说笑！周老爷那岁数给我们家女儿做爹差不多，怎能嫁给他呢！”

媒婆站起身来道：“是是！周老爷就是想娶夫人您呢！正是要给小姐做爹爹呢！”

陈夫人听她一言，脸上红也不是白也不是，只道：“这……我都这把年纪了……”

媒婆力劝她道：“周老爷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前些日子他修了家里的墓园，觉得一辈子也没几天了，便厚着脸皮托我来提亲了。”

媒婆看她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便塞给她一封信笺道：“这是周老爷让我给您的，说务必请您考虑考虑。”说罢也不多留，只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陈夫人在椅子上坐了良久，才羞红着脸打开了信封。

只见里面一张白纸，上有一诗道：“氤氲旧事不成巢，此心栖处非今朝。当年桃花不肯与，相乞余日共吾老。”

陈夫人看着那张信纸，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脸上浮上一片绯红。再抬起头时，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竟现出几分小女儿情态来。

旁边丫头看着夫人这副样子，只抿嘴笑着不说话。

陈夫人自觉失态，她扶了下头上簪子，挥挥手里的团扇，叹口气道：“莫道去年团扇昨日花，无论到什么时候，美人总是不愁嫁的！”

然后她突然放心起来，自己这把年纪还有人要，自家女儿这种盛年桃花，应该就更不愁嫁了！想到这里，陈夫人又宽慰地摇起了手中的团扇。

不对，想当年她跟周老爷是邻居家的青梅竹马，所以那老头子才惦记到了现在。其玉长在深宅大院，独门独户，小时候也没个少年知己。想到这里，陈夫人又有点发愁起来。

谁知不出两日，那位媒婆又上门了。

“恭喜您了！陈夫人！”

陈夫人一见是她，心中就有种甜蜜的烦躁，她欲语还休道：“吴婆婆，您怎么又来了！我这还没考虑好呢！……”

媒婆笑得合不拢嘴道：“夫人，这回不是您！是您家小姐！”

陈夫人听了，不好意思地理理头上的簪子道：“这样啊……是哪家的公子啊！”

媒婆自己先乐了：“还是周老爷！”

陈夫人有些失色了：“啊？怎么又是他！”

媒婆说明道：“是周老爷有个侄子来投奔他，那侄子长得一表人才，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郎呢！”

陈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如若这样，那也是好的。”

媒婆看这两次陈夫人态度都不同往日那般冷淡，心里揣测陈家眼光已不如当年那般严苛，便极力将那位表少爷夸了一番，说得仿佛陈小姐不嫁便要后悔似的。

陈夫人最后笑着道：“婆婆说的我都知道。等玉儿回来，我便跟她说一下。自小惯得她有些不像话了，什么事都得她高兴才行。”

媒婆点头附和道：“府上姑娘自当娇惯些！好好挑个夫婿，免得所托非人。”然后坐陈家堂屋里，吃了两盘瓜果点心，添了三回茶，才晃晃悠悠出了陈家大门。她想着两桩亲事虽都不太靠谱，但若成一桩自己便是大大的好处，高高兴兴地去了。

陈其玉知道此事时并未有何表示，倒是陈夫人觉得周老爷也算知根知底的人，他牵线的那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其玉道：“总得我满意才行。”

陈夫人道：“那当然，毕竟第一次嫁人，一定得看清楚才行！”

其玉：“第一次听着怎么奇怪？”

陈夫人心虚起来，便笑笑道：“我让环儿炖了你喜欢吃的银耳羹，你要吃一点不？”

其玉道：“要的。我还想吃一点桂花糯米藕！”

陈夫人道：“你且等着，让马大厨给你做。”

其玉后来出门又见着了那个书生。

他道：“见过小姐。”

其玉道：“见过公子。”

他道：“多谢小姐那日指点。”

其玉愣了一下，道：“你何时认出我来的？”

他道：“前日饮茶时，遇见小姐，便认出来了。”

其玉笑笑道：“哦，我说那日你怎么一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