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道:“他刚才都要打我。”
布四哥道:“那巴掌最后还不是落在我身上了?爹怎么舍得打你?快去!”
布依心里也有些内疚,被督促一番,站到门口,见晴朗夜空下,布老爹正坐在门槛上抽嗒旱烟,烟槽里的灰一亮一灭。
布四哥见布依站着不动,又推了她一把,布依哐了一脚,就这么醒来了。
—— ——
她坐在阴影处,缓缓睁开眼。外面雨不知何时停了,雾霭已升。秦放盘膝坐在洞口,陆风之察看着亮子的伤势,叹了口气,低声道:“亮子可能不行了。”
布依又闭上了双眸,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滚了下来。回想适才的经历,大是奇异,犹如借尸还魂。
但后来她便没了清醒的认知,如同做梦,但比做梦还要真实。这些事情也确实发生过,被埋在记忆深处,一不经意,便从最深处翻出。
她的手,似乎还有四哥的温度,鼻腔里,恍惚着也有茶的残香。布老爹那温暖的皱纹,磕烟斗的动作,布母那灰白的头发……
她是父母老来得子,也最为宠爱,因为这宠,被惯出了顽劣性子。
忆及适才情境,布依的心如同被铁钩揪起,自己怎么那般调皮,不懂事,惹父母生气?她难受得不能自已,闭上双眸想要再走进适才情境,想要给父母道个歉,想要再认认真真看看父母,看看四哥,可这东西便如可遇不可求,她再如何努力,怎么也无法进入适才真实的情境。
耳中转来李小虎与陆风之的低声交谈,只听李小虎道:“派出去的侍卫中了埋伏,陆爷瞧这是谁做的?”
布依心头一跳。秦放指示侍卫到最近的督导营寻找人手、拿软梯,这她是知道的。眼下已是第五天,打个来回也绰绰有余,而山顶上的侍卫却未传来动静,这分明是情况有异。
布依侧耳静听。陆风之道:“王爷被困在这,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边消息已是封琐,让侍卫去拿软梯,也不过是佯称在崖上看到了千年灵枝,须得梯子攀援……”
李小虎接口道:“可遇袭回来的侍卫,却称对方对王爷处境知之甚详,这分明是出了内鬼。”
陆风之道:“不然。蛇艳夫人知王爷处境,我看便是她露了口风,故意引仇家来寻。”他手指敲击膝盖,似是在自语,“蛇艳夫人受雇于谁,在井谷时,青山派那一众为何偏偏喊什么升官发财?”
秦族井谷遇埋时,青山派一众为鼓舞士气,却是在大喊着杀了秦放升官发财。李小虎冷笑一声,道:“陆爷连这也想不出?雇佣蛇艳夫人的,我看便是宣王。什么的升官发财之类的话,除了宣王没别人谁能允诺得出?”
布依心道这却是有极大的可能。皇上体弱多病,朝廷方面虽然极力封琐,但年前还是传出了皇帝病危的消息。这皇帝又子嗣,万一驾崩了,按继承顺序,那便是到了秦放身上,可若秦放有个三长两短……
三皇子秦英野心勃勃,近几年广为交纳朝廷命官,连着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也不失为笼络。宣王之心可谓是路人皆知。但布依又觉得事有蹊跷,青山派一众彼时大声喊着“升官发财”,好似故意让人往宣王身上想一般……
这时,只听李小虎一拍大腿,道:“不妙!仲秋夜宴惊花大盗盗取夜明珠,王爷箭偏侥幸让她逃了去,皇上便怀疑惊花大盗与王爷有所勾结,现在惊花大盗落入王爷手中,可谓是众所周知……可她……可她偏偏是王爷相好,王爷铁定不会交出她,可见过她的人又太多了……”他看样子颇为着急,“即便做局也无法补救……唉,王爷这是惹火烧身,若被宣王拿定,大肆煊染,那可不堪设想……”
陆风之道:“这事确是棘手。”
李小虎朝布依方向看了一眼,不无埋怨道:“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关口出现。”
布依假寐,两人的话一句不漏地全进了耳朵。她本来初从梦境醒来心情低落不想惊动别人,但此刻却有了偷听之嫌。
布依清咳一声,陆风之碰了碰李小虎,示意其别再言语,道:“醒了?”
秦放听到这边动静,立即走了过来,道:“怎么样,想起没?”
话虽这般问,但秦放经过三番五次的失望,此时已不再如先前那般热切。布依刚要摇头,也不知是确实想要秦放高兴高兴,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稍一犹豫,点了点头。
秦放大喜,连着陆风之与李小虎也凑过头来,秦放欣喜道:“你,你想到了什么?想到、想到我了么?”
李小虎道:“王爷这话问的,人家说想起,肯定是想起你了呗。”
布依见秦放目光太过热切,一时不敢正对他的眼睛,低头抚着肩膀,道:“我想起,朦朦胧胧地,嗯,你骑着马。”
“我骑着马?”秦放一怔,又反应过来,笑道:“你是吵着想要我骑马带你,可后来没成,咱俩偷骑了王叔家的小毛驴,想起了?”
布依道:“原来是小毛驴……嗯,嗯。”
秦放哈哈笑着,将布依抱了抱,欢喜道:“还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