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第一时间涌入祁璐意识里的是屋内好闻的熏香。

先前常点的龙涎香已经是她很喜欢的了，而家里现在熏出的这味道清冽中还带点甜，明显是又在龙涎香的基础上多添了些配料。

祁璐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抬左手看了看手背上的黑纹——颜色好像比之前又深了些。

看到这色泽加深的纹路，她不以为忧，反倒悦然一笑。

加深了就好。

加深了，说明她画的那堆武器可以做成，将来能派上用场，她没有白用功。

就是这些日子要被沈大将军叨叨训斥了。

祁璐含笑起身，莲步轻移，缓缓走到门边。

金秋送爽，凉风习习，掐指一算日子，该是中秋了呀。

怨她前几天全在睡觉，这会儿赶制桂花酒怕是晚了。

文蓉打院外进来，一见祁璐在倚栏望天，十分欢喜地小跑上前，“夫人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对了文蓉，快到中秋了吧？”祁璐问。

文蓉眼神飘了下，旋即答道，“是啊夫人，今日就是中秋。唐御厨大人派人送了西瓜来，说是香甜还无籽呢。”

此时的魏国还不兴吃月饼，这让来不及做的祁璐心里稍稍少了些负担感。

月饼可缺，但节日的盛宴不能少，吃过些东西后，祁璐便直奔后厨，和新厨子张罗做一顿丰盛晚饭的事。

素锦从府外采买完归来，得知祁璐苏醒，急急地要赶去夫人跟前伺候。结果在厨房外的院门口被等候她多时的文蓉拦住去路。

“夫人从醒来到现在没提过将军半个字……这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呢……素锦姐姐，你说夫人该不会是知道了吧？”文蓉绞着手指紧张地问。

素锦伸手点她的额头，“前些日子夫人一直躺着，上哪知道去？你这是心里没谱，自乱阵脚。”

“那、那你去陪着夫人吧……我去做绣活……天儿看着凉了，冬衣还没做完呢……”

“行了行了，你去吧，这儿有我。”素锦嘴皮利索，这便应了文蓉。

可等人走了后，她看着厨房门的方向，竟也有些挪不动步子。

要怎么跟夫人说呢？

夫人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又当如何哄夫人开心？

“文蓉。”就在这时，厨房里传出祁璐的喊声。

素锦咬了咬牙，快步朝前走去。

“夫人你醒啦！”素锦喜笑颜开，“真的已经大好了吗？要不要再回去休息一会儿？您也真是的，厨房的事有刘大厨就行啦，您的身子要紧。宫里那头，太后和蓉贵妃都差人来探望几次了，都紧张您呢。”

祁璐闻言一愣。

太后和蓉贵妃吗……

那其实就是皇帝的意思呀。这说明皇帝对她上次的献宝相当满意。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太后和蓉贵妃都为我这么费心，我现在痊愈了，自然也是要极尽所能做点东西回报她们的好意。”祁璐说着咧嘴一笑，“如今阿生和阿正都去了学堂，我想要弄点虾肉都不知道安排谁去好。”

“奴婢这就去安排。”素锦走了一步又停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祁璐问。

素锦回过身，“夫人不用备将军和谷生的晚饭了。”

“嗯？”

“他们……前日和十万虎牙军一同启程去益州了。”素锦说完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祁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直至不见。

沉默少时后，她问，“已经开始打仗了吗？”

“没有。”素锦心中七上八下，“是将军觉得早做筹划更妥，所以去请了圣旨。”

祁璐平平淡淡地“哦”了声。

都怪我睡了太久。

她重新抬起眼皮看素锦，“他有没有留下书信之类的给我？”

素锦无奈又心软地摇头。

祁璐收回视线。

走得这么干脆吗？

犹记得那日她昏睡之前，他是那样紧张地等在宫门口接她，又小心翼翼、照护周全地带她回家……

“没关系，”祁璐用力地扬起笑容，“他来不及留信给我，我可以写信给他啊。我要告诉他，我醒来啦，不能让他担心。”

祁璐放了手里的什物，将自己钦点的几样菜又细细地和厨子说了一遍，转而奔了书房。

书房外头鸟叫声喳喳，祁璐心里沉沉的，对着白纸写不出一个字。

过一会儿鸟叫声没了，案头的墨也干了大半，祁璐面前的纸上依旧空空如也。

素锦提着铜制的双飞燕小茶壶进来，一眼看见祁璐在失神发愣，忍不住一阵鼻酸。

“夫人，喝金银花还是桂花？”素锦打起精神来，笑问道。

她将茶壶放在小炭炉上温着，人走到书房一角拾掇早前晾干的花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