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宫瓷花碗被分端到了几人面前,太后先喝了一口,蓉贵妃紧随其后。太医那碗喝到一半被严敏莉抢了过去,小啜一口。
“好像,是很润。”太后是上了年纪的人,嗓子比年轻人早敏感些。秋日的燥热给她造成了轻微不适,只不过因为小皇子的病情更要紧些,太后才无暇感受自己身体所呈现的反应。
此刻,半碗梨汤下肚,喉咙里顿觉舒爽,干燥牵痛的感觉全然消失,就连眼睛似乎都明亮润泽了不少。
“给小皇子用吧。”太后命道。
“太后娘娘,臣女还是觉得不妥。”严敏莉放碗劝道。
祁璐不疾不徐地瞄了她一眼,“严小姐几次三番阻拦,就不怕耽误了皇子最好的治疗时机吗?眼睁睁看着小皇子就这么咳嗽下去,咳成肺炎了怎么办?你担待得起吗?”
“还不赶紧喂!”蓉贵妃怒瞪宫婢。
严敏莉则怒视祁璐。
恰好,太医院为小皇子熬的药汤也送到了。
要是过去,谁也不会先抢在小皇子之前先喝一口太医院出的药汤。
可今日有些不同。
蓉贵妃看了看那已经稀释过的药汤,浅褐色的一碗水,伴着淡淡的药香。
比起药汤,难道这碗梨汤不会更温和么?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蓉贵妃便不由得说出了口,“这药汤怎么不多分一碗出来?”
太后似乎看出蓉贵妃的心思,没有阻拦。
蓉贵妃干脆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顿时从她的舌尖蔓延向她的心尖。
“这药怎么这么辣!”蓉贵妃不再等太医的意见,径直对守在床边待命的宫婢道,“快喂小皇子喝梨汤!”
“贵妃娘娘,这东西到底是糖水,当不得药啊!”严敏莉再度进谏,语声急切。
然而,蓉贵妃不仅不叫宫人住手,甚至还转过头,眼神凉凉地在严敏莉脸上扫过一眼,“怎么?严小姐还觉得本宫这个生母会残害自己的孩儿不成?”
太后身边的嬷嬷见情势突然急转直下,及至剑拔弩张的程度,忙替太后开口劝道,“娘娘和严小姐都是为小皇子好,心思都是一样的。只要小皇子能好,那自然皆大欢喜。”
祁璐悄悄往唐励身旁挪了一步,“你可以在剩下的梨汤里加点晒干的金银花再煮一煮,可助贵妃娘娘去心火。”
这个小人!
严敏莉横祁璐一眼,被祁璐大大方方地无视掉。
梨汤喂下,不过片刻功夫,小皇子便停止了咳嗽,也不再哭泣,眨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心如火燎的蓉贵妃。
“赏。”太后端看着由始至终都泰然自若、临危不乱的祁璐,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赞许。
虽说后宫不干政,可沈鸿禹这等头号重臣的事情,在太后这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先前只知道芙蓉公主百般纠缠,一副此生只倾心于沈鸿禹一人的模样,便知道这沈鸿禹必是有过人之处。
而如此出众的一位将军,却独宠这名出生平平的女子,委实可见她也绝非凡俗。
小皇子已经无大碍的消息由宫人传递到了御花园,皇后再将结果宣之于众人。
虽然风波已平,但太后和蓉贵妃明显都被扫了兴致,不会再出现于菊花宴上。
领了赏的祁璐和黑着脸的严敏莉一同回到御花园众女子之列,随后不久,严敏莉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
鲁国侯夫人将祁璐拉到一旁,还没说上几句话,便有宫婢前来传话,说是砾国公主问能不能与大将军夫人借一步说话。
祁璐有些疑惑,看向祁谷雨所在的方位,尝试以眼神和对方进行交流。
祁谷雨只是礼貌一笑,随即便转移了视线。
“大大方方去吧。”鲁国侯夫人看祁璐犹立不动,以为她顾虑到沈鸿禹的仕途而不想和砾国使者有来往,于是宽慰道,“妇道人家之间说几句话而已,不会牵扯到禹儿的。”
祁璐缓过神,应了声是,随后跟随宫婢来到祁谷雨面前。
“我听说是你的汤水医好了小皇子。”像是认识了很久、关系很亲近似的,祁谷雨一不客套,二不寒暄,开门见山便问道。
问完后,她朝宫婢挥挥手,示意对方走远些,接着上前半步,以只有她二人可闻的音量问道,“你如何料到小皇子今日会突犯咳疾?莫不是……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说完后,她低眼朝祁璐的左手食指处看去。
只见食指根处有淡淡的鹿角形黑纹……因为被贴近肤色的粉所遮掩,所以不仔细看并不易察觉。
祁璐的目光因为祁谷雨的这两句话而瞬间锋利起来。
“昭月公主此言当真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