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颜氏转头吩咐夏莲,“补一张三万五千两的银票,除了这两件东西的买价,余富一千把最时兴的首饰折两件送到两王府上赔罪,只道头面被十分相与的买主求了去,请她们不要见怪便是。”
金旭甚不过意:“又教姐姐破财,这一千两也记在弟弟头上。”
“与我不用客气。”颜氏向掌柜挥了挥手,“前年你那和王哥哥在琉璃厂相中一幅宋徽宗的真迹,打发小太监到荣国府去张口便要借五万两银子应急,葵儿婶娘来回,我说不用搭理外祟,他倒狗皮膏药似的自己找上门去,怎么撵都不愿意走。最后耍无赖,竟将和郡王的金册拿了来抵押,教我一顿鞭子打了出去,你该跟他练一练那副没羞没臊的铁面皮。”
金旭微笑摇头:“姐姐说的挺较真,我可知道,您到底把赵佶的锦鸡图买下来送给五哥做了生辰礼物,母后还训他太过胡闹,拿了梯己银子教五嫂还给姐姐,后头五哥短了财,这样一翻教他两头落了足足十万两雪花银,四哥都夸五哥比貔貅还要厉害!”
“这个比法大为贴切。”颜氏站起身,“八弟,你与葵儿同龄,又是皇舅的老来子,我少不得啰嗦两句,早前与舅妈品评诸皇子,你小呢,性情且未大定,讲多了自然无益,如今该知人事了,不妨说的通透些,明白其心更要明白其事,方说你五哥淘,他却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小兄弟,只要不出大格,从皇太后、两宫圣人到你太子哥与我,总是该惯着的他的。”
金旭怔了怔:“姐姐的话弟弟不是太懂。”
“你买这样精致的首饰是为送给哪个?”颜氏摸着锦盒说道,“五凤朝阳乃是定制打造,漫说寻常富户,公侯诰命佩戴上身也过显招摇,你需送的慎重,莫要引祸于人才是。”
“您想到哪里去了。”金旭含笑解释,“这是弟弟预备送给姐姐的添妆。”
“那就好!”颜氏点点头,“八弟,若是哪天教我察觉葵儿送了府中丫鬟钗簪、耳坠、镯子、戒指、项链,怎么罚他是一回事儿,这个丫鬟是断断容不得的。”
金旭“唰”的白了脸:“姐姐——”
“你别倚仗皇后舅妈比我的性情好。”颜氏正色道,“外头讲大青朝有两个女人辅助永泰天子安内攘外,这话贴不贴切另当另论,你得明白,这两个女人都是做娘的,不管安内还是攘外,在孩子身上的主意都是一般的。”
这个不消提醒,颜氏与贾瑚成亲属于下嫁,只要男方人品周正,哪怕换成旁人,略施点儿手段挣出今时的局面未必就是多难的事儿。石皇后则有不同,永泰帝年轻时很是荒唐了一段日子,渐渐就教发妻收伏了性情,如今膝下六子一女全都长成,往上数一数,哪怕文德、则天之流也是不能企及的。这样的人谁敢说她只知一味慈善?别人服不服气齐鲁公主懒得究详,反正她自己是心悦诚服的。
如此浅显的道理金旭不能不懂,哪怕有意懂装不懂,教表姐戳破了窗户纸也没有自欺欺人的道理,仰起脸望着颜氏问道:“姐,您不怕葵儿伤心么?”
“他没娶媳妇前内帷的事儿就该归我管,娶了媳妇是他媳妇管,成亲后如何另当别论,还在我手里时便容不得他做下对不住将来媳妇的事儿。”颜氏淡淡地说,“安置丫鬟是伺候主子起居的,若敢生就凌云志向克上为主,朝廷怎么处置叛上做乱的逆臣我就怎么处置居心叵测的下人。”
金旭抿抿嘴唇:“那如果——弟弟是说如果——丫鬟本不情愿,是葵儿一意用强呢?”
“依旧该死——”颜氏冷声道,“官逼民反,官该罪,民当杀!”
“姐姐说话自来一针见血!”金旭不免怏怏地,“弟弟明白了。”
“你呀——”颜氏摇摇头,“毕竟是小,偷看了才子佳人的话本,难免以护花的公子、惜弱的侠士代身自居,等将来有了阅历必然悔之无极,姐弟间说一句体己话,舅妈嫁进东宫时理郡王将满周岁,皇舅日后生情,难道就不曾为了长自庶出的景况愧对舅妈么?”
金旭唯唯受教:“弟弟明白了!”
“未必十分明白。”颜氏用商议地口气说道,“八弟,你若听我的,那就先等几年,按照常理,也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今日不拦你,等将来吃足苦头自然有痛悔莫及的时候,但真到了那一步,你是必定落个遍身伤疤的结果。听我的等几年,你生来聪慧,不必太久必然能看得透想的明,也不会怨怼姐姐此刻的多嘴唠叨。”
金旭低下头:“姐姐,这副镯子弟弟不要了。”
“不给你退货!”颜氏又把锦盒推回去,“是送红颜知己还是留给未来的皇八子妃全由你的心意,信你能做对的选择。”
“姐姐?小八?”事有凑巧,姐儿俩刚出雅间,正碰到店中伙计奉着金曈往里走,见了他们不免讶然,“你们怎么在这儿?”
颜氏笑答:“闲来无事,带八弟出门见见世面。”
金曈便不多问,重入里间后方向颜氏笑道:“等过了皇太后祖母的千秋,弟弟要往关外长久坐镇,主持兵民回屯等事宜,今日与您打声招呼,届时就不去府里辞行了。”
颜氏点了下头:“你媳妇跟着去?”
“自然!”金曈顺势托付表姐,“家里的事儿许要劳累您关照一二。”
“有我呢!”听怀王说到关外回屯的细务,颜氏心头一动,立时料敌于先生就了釜底抽薪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