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清场后更无旁人,颜折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询问道:“姐,您急召我北上扬州,可是有要紧事吩咐么?”
颜氏示意弟弟入座:“陛下降旨禁烟,英西比荷诸邦保不齐会有异动,你常年与英吉利交际,可与我讲一讲,现如今的南洋是怎样的形势。”
颜折想了一想认真回道:“英吉利已经侵占到了爪哇,我与他们交过两次手,海船比大青朝强不许多,枪炮火器倒是更加厉害,真交了手咱们攻不足守有余,匪船加南洋水师凑一块儿,未必就能吃明亏。”
颜氏点了下头:“现下的南洋水师提督是粤海将军邬良佐?我记得他是敬王舅的连襟吧?”
“嗯!”颜折小有心虚,南洋有个出名的流氓四人组,成员如下:国舅石礼、邬良佐次子邬琳,越城郡主幼子颜折、南平侯长孙郑康霆。除了杀良冒功、强抢民女的事儿没干过,其他的还真就少有遗漏。
颜氏并不理会弟弟的小心思,因又问道:“闽台提督郑克臧如何?”
“能臣、廉臣、直臣!”颜折笑道,“姐夫眼界不差,为皇舅举荐了一位贤良干吏。”
“就凭他的眼光——”颜氏低着眉毛淡淡地说,“这份功劳该当记在明濠身上。”
颜折不知就里,随手拈起一颗冬枣向姐姐‘问罪’:“是要记他一功,不能劝的您松口,吏部还为出身上的污点压着他不教抬头呢。”
“一码归一码。”颜氏不以为然,“他是乳母所出,祖上还有一半扶桑血脉,如今能做到一方军侯决计称得上皇恩浩荡。”
“廉颇虽老,尚足用事。”颜折深知自家姐姐对永泰皇帝与东宫父子的影响力,趁此良机积极举荐郑氏父子,“自郑芝龙起,郑家六代精务海事,您要得了机会大可放心提拔,指定不会有负所期。”
颜氏狐疑道:“我叫你带两个能任事信得过的下属一齐过来,你不会——”
颜折立刻跳起身来:“邬琳与郑康霆都在外面,您见见!”
“你可真行!”颜氏十分无奈,“再长长胆量,没把石国舅带了来?”
“哪能呢。”颜折谄笑道,“老石是带罪差操,私离汛地的罪名是决计不敢担的,再者我们哥儿仨都出来,还要留他坐镇本营才能放心。”
颜氏回身入座:“行了,叫进来吧。”
久居上位的人大约不会注重外在形象如何,就像现在,旁人眼中,连同颜折在内共有三个玉树临风、儒雅知礼的青年贵公子摆在大厅任人围观,实际上全然不是这么回事,齐鲁公主抬眼扫了一圈,当场便忍不住以手加额:“我说你们——罢了,物以类聚,不怪能搭成伙。”
“有您这样埋汰自个儿亲弟弟的姐姐吗?”颜折满头黑线,“人家可什么都没说呢。”
颜氏朗声而笑:“你哪里听得出我有埋汰的意思,能和我的心肝弟弟归为一类也算委屈他们?”
颜折翻了个大白眼:“您心里明镜似的。”
切身体会到齐鲁公主与死党的相处气氛,邬郑二人的那点子拘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邬琳极为羡慕地说:“有姐姐护着多好,不像我,只一个哥哥还整日板着脸审贼似的,我又不欠他银子——”
“够了啊!”郑安礼撇撇嘴,“我还是独苗呢。”
“姐,您有要紧差事只管分派,他们就算真被插上两刀也管保能给您办成。”颜折正正脸色,“有我督促着呢。”
“你们是有志奋发的青年才俊也好,是不学无术的流氓土匪也罢,我后头的嘱咐你们都需用心来办,若有半分差池——”颜氏指住弟弟,“从颜折算起,我也不必向陛下请旨,把你们全部发到东瀛去吃生鱼片儿!”
颜折三人齐声答应:“殿下放心,臣等必然竭尽全力。”
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大青皇家土匪”很快就对自己的轻许轻诺表示出了后悔之意。
听颜氏叙说了绸缪,玩世不恭三人组个个倒立汗毛:“殿下,这是您的意思还是——”
颜氏瞥了一眼翘着无名朝上指的邬琳淡淡地说:“禁烟是皇上的意思,移民屯粮实边也是皇上的意思。”
别的呢?邬郑二人对视一眼:“殿下,万一泄露了天机——”
“除了你们三个,谁都不知道我的通盘谋划。”颜氏站起身,“当然,我不强人所难,应不应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