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忠雍王妃有一胞弟武允宋,乃是父母的老来子。早先素爱货殖之道,但因父母不满、姐夫制约,只得从了武流,十年前女真犯阙,临阵时面目为矢石所伤,皇帝论功行赏,授其一等轻车都尉,虽是如此,到底不便列于朝堂,如今身兼闲职,也入了走鸡逗鸟的俗流,他又喜好交际,家用日显拮据。
忠雍王妃长兄武允文外任提督,身为胞姐,总该对弟弟贴补关照一二,是以极为娘家闹心。
颜氏欲修武氏之好,少不得要耗费一番思量。
却说这日清早,武府方敞门户,正见两位衣裳贵重的年轻公子立于阶前候见。
门子品察风度,知道来客并非等闲布衣,慌忙上前见礼:“给两位爷请安!”
居前的少年将拜贴递上:“烦请进内通传,小可求见武大人!”
门子恭恭敬敬接下,一面教小厮入内报讯,一面请二人下房小憩。
武允宋昨日会友大醉,现在还同周公眷恋棋局不愿起床,武恭人便道:“先回了罢!教他们改日再来。”
小厮托丫鬟传话:“安爷爷讲两位客人极有贵徵,还请老爷仔细为上。”
武恭人也是将门出身,闻说便接了帖子,拆看后忙道:“快,把爷拖起来,请贵客书房奉茶。”
“郑国府的人在哪儿呢?”武允宋扶着小厮迷迷瞪瞪走出来,“昨儿斗酒喝的大了,你们别见怪!”
“是!”少年欠身谢道,“是晚辈来的唐突!”
武允宋乜了他一眼:“小公子看着眼熟,可该怎么称呼呢?”
少年从新见礼:“晚辈贾葵,奉家母慈命拜上武伯父。”
却说忠雍王妃外曾祖黄梅伯毛延辉乃高皇后表兄,以此来论,其母与忠雍王是远房表姐弟,早先指婚时朝野颇有议论,概因太宗皇帝与吴太妃都爱王妃性情,加之血缘早已疏远,这才成就了两姓姻盟。从贾武两族的渊源论,同居四王八公十二侯之列的荣国公贾源、宝华侯武朝赐是以平辈论交的,武允宋为宝华侯曾孙,贾葵乃荣国公玄孙,是以“伯父”之称并无轻慢之意。
“贾葵!”武允宋清醒了大半,“齐鲁公主与郑公爷的长公子?”
“是!”贾葵指着身后青年引荐,“族兄贾芸并来拜会。”
贾芸亦行问安,武允宋忙道:“不敢!请世子上座!”
“伯父客气!”贾葵退居客位,“是小侄冒昧了。”
武允宋的精明劲儿回来后起身向贾葵赔笑:“适才听世子讲齐鲁千岁有教令示下,还请明示下官,也好依令办来!”
贾葵也不拐弯抹角:“侄儿要奉母命,原为聘贤而来。”
“当真?”忠雍王妃喜道,“我听说齐鲁公主麾下有二十几个直管商行统制,个个是家资巨万的财主,你能兼上数省的香料总柜,可是一条大大的财路。”
武允宋有些得意:“人道齐鲁公主慧眼识才,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忠雍王妃点点头:“往年你喜欢这个,只因那时抑商,我们是不能赞同的,正所谓今非昔比,你若能得公主青目,以后侄子的家用侄女的嫁妆都可有了。”
“我倒并非图财。”武允宋笑吟吟解释,“一来投了夙愿,再则郑国世子亲来聘用,实在是盛情难却——”
不妨隔墙有耳、人后生事。王府侧妃知道消息后十分羡妒,枕席间也求雍王为娘家谋职,忠雍王大是不满,差事闲暇招来妻舅斥责于彼:“商贾并非正道,你有军职,即该仔细当差,如何竟舍本逐末。”
武允宋心下不服,不软不硬顶撞姐夫:“齐鲁公主千岁的教令不可违逆。”
忠雍王被堵的面红耳赤:“你是昭儿的母舅,该顾及他的名声!”
武允宋倏起牛性:“王爷,您若能请得圣旨或教齐鲁千岁收回成命,我是没有旁话的。”
兄舅二人便在户部的班房吵了起来,连金曈并众僚听了动静都来劝架,这才分隔了两下的火力。
颜氏便教贾芸递话:“公主本是慕贤之意,全然无心引得忠雍王爷生隙,大人万万不要为难才好。”
武允宋偏欲有番作为显给姐夫看,听得这话即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原不与殿下相干,承蒙千岁看重,微臣定然不负所期。”
忠雍王益怒颜氏籍财帛之利构其姻亲不和,皇帝耳闻后不免劝说弟弟:“武允宋秩不过四品,齐鲁所以任重,还是给你这个母舅面情,你又何必执着!”
“臣弟岂敢。”忠雍王面上虽然应承,到底不能疏散意气,“臣弟不过恨铁不成钢罢了。”
三人夫妻不同心,何况是妻妾成群的忠雍亲王。因受身份所限,贾葵乃是其母第一诚意之人,忠雍王妃好生感激,亲自带着弟媳前往荣国府认主。
刚把来客送走,夏莲入内回道:“主子,宝二爷跟前的花姑娘有了身孕,您看——”
颜氏一怔:“花姑娘?”
夏莲解释道:“就是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