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不比齐鲁公主府,颜氏发怒要撵人,底下奴才还要顾及对方是朝廷三品大员,极其委婉地表示:“大人,宝二爷断了腿,太医讲将来有碍行走,我们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躺下了,老爷太太都需费神照应,大奶奶请您这就回去吧。”
“这——”长史官有些傻眼,“宝二爷的腿断了?”
林之孝压低声音:“大人,您快走罢!我们大奶奶正叫车马要进宫呢。”
长史摸一把汗:“是我们王爷大意了!”
宝玉在颜氏心中并没有什么份量,她摆出进宫告御状的架势纯粹是给贾家上下看的。与贾瑚兄弟一齐下差回府的贾政信以为真,顾不得许多慌忙把人拦住:“殿下,这孽障行事不谨,很该受些教训,您要为他出头,万一圣人迁怒,岂非微臣父子牵累?”
颜氏被噎了一下,她挺想问一句:“叔公公,躺在床上的还是不是你儿子?”
不比贾赦气愤难消,做嫂子的是真心甩了手:做老子的都不心疼,我着什么急呢!
贾母气得直哆嗦:“宝玉平白无故糟了这场罪,你为人父的不想着出头做主,还要给他安罪名,快给我滚了出去!”
贾政已经年过半百,几时挨过这等重骂,又当着满屋的子侄下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何挂的住,闷着头退出了上房。
贾母愈发气闷,转过头又哭孙子,把张夫人与凤姐忙的焦头烂额。
颜氏头昏脑涨,于太医跪安时颇不耐烦:“也不看看府里的景况,要有哪个不好了,你这会子走了是全推给我的意思么?”
太医唯唯:“臣不敢!”
颜氏又道:“打扫两间客房,再教人往太医院,把那专擅接骨的大夫叫一个过来,今晚且住在荣府,旁的明早理论。”
再说诚亲王府长史官狼狈而回,诚亲王头皮发麻:“当真?”
长史答道:“是荣国府都总管亲口所言,想来无假。”
诚亲王挥手打发走僚属,磨了半天地砖方道:“坏了,我得去趟康王府,叫王兄帮忙拿个主意。”
“老四在场?”康亲王皱起眉头,“他就看着晟儿胡来?”
诚亲王抱怨道:“您不说我还不生气,要不是他,晟儿未必就能犯糊涂。”
“外头哪个在?去顺亲王府把顺王叫来!”太zu的皇孙里头,除了当今永泰皇帝,康亲王是第一有资历的,他不但是嫡子嫡孙,更为第三代上头一号亲王,现管着宗人府,等闲要紧的皇亲都需敬其三分,是以唤叫亲王亦不算违礼。
过不一时,管家回报:“顺王爷喝了酒,现下正睡着,王妃连叫几次没效力,只能吩咐小的向王爷告罪。”
“这个老四,竟敢与我倒花枪。”康王沉吟片刻方道,“今日晚了,你连夜写个请罪折子递上去,明天正好未叫大起,赶早儿往老四那儿堵住他来,连同晟儿,我陪你们一齐去荣府。”
诚亲王大喜:“有您在场,必可大事化小的。”
贾家一众不足虑,纵然贾赦为懿郡王亲家、嫡皇子泰岳,略加客气也便罢了,唯独他那儿媳不好惹,真要变了面皮,俩亲王加一块儿也未必好使。有康王坐镇则不相同,凭她如何强势,总不至于在亲娘舅面前动粗。
宝玉伤的不轻,半夜又发高烧,贾母与王氏不得闭眼,张夫人也要陪同支应,不但凤姐李纨难去歇息,颜氏同样伴着熬宿,直近五更方得小憩。
次日清早,诚亲王果然提着金晟堵住顺亲王,跟康亲王碰了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荣府而来。
门子一见康亲王大打头,慌忙飞报贾赦知道,连贾葵贾兰贾茂都随父祖迎了出来。
诚亲王顾不得许多,一脚就把金晟踹到在地:“还不与贾大人请罪!”
贾赦弟兄慌忙起身:“臣不敢!”
诚王正要说话,只听院中传来一声厉言:“这是专程来瞧有没有将人打死么?”
颜氏进了正堂,先就冲康亲王抱怨:“舅舅,您虽代行金家族长的职责,总不该如此护短,漫说贾家有祖宗余荫,哪怕寻常的平头百姓,皇子亲王还能无故将人按在地上毒打他一顿?”
诚亲王无法,复又告罪:“全是臣这做父亲的教子无方,王兄是臣央了来做见证的,千岁勿要错怪了他。”
康王硬着头皮说:“晟儿年轻气盛,一时受人挑唆犯了糊涂,现下已然知错,待得弥补之处,诚王必无推辞之理。”
诚亲王连忙附和:“王兄说的极是。”
颜氏转头看向顺亲王:“王舅,听说昨日您也在场,金晟不得您的话,敢就下此狠手么?”
顺亲王叫屈:“大外甥女,这可是冤枉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