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鸳鸯顺着贾母的腿跪下来,“奴婢要永远服侍您!”
“我还没老糊涂。”贾母叹口气,“你是中意琏儿的!”
鸳鸯讷讷无语,半晌才道:“奴婢并没有非分之想。”
贾母摸着鸳鸯的头顶感慨:“琏儿有出息了,你跟着他,将来生个一男半女,总好过出去受苦。”
鸳鸯抱住贾母:“老太太,奴婢舍不得您!”
“大太太过生日那回我就看明白了你的心意!”贾母望着帐幔怔怔吩咐,“你下去预备着,明儿大太太来了我与你做主!”
张夫人大庆生日,颜氏设套收拾王家姑侄,贾母看破后想要借刀杀人,打发鸳鸯告诫王氏,岂料鸳鸯有私心,连凤姐都一并提点,如今被当面说破,哪里还敢多嘴周旋。
“嘿?”颜氏正在上妆,听得夏莲回报连梳子都丢在一旁,“这老太太,怎么就不能按着话本演戏,一出出的乱作妖!!”
夏莲又道:“别说二奶奶白了脸,太太都有些不高兴!”
颜氏站起身:“琥珀呢?”
夏莲笑答:“自然顶了鸳鸯的位子。”
“成!还没亏到家。”颜氏伸了下腰,“去荣禧堂瞧瞧。”
正应了一句时兴话,天下没有毫无间隙的夫妻,缺少的只是足够努力的小三儿。此次袭爵风波,真正割肉的是贾瑚夫妻,自以为吃亏的算贾政一房,唯一捡便宜的却是贾琏。又有贾赦的话垫在前头,贾母想不疑心鸳鸯也是自欺欺人。
最难受的却是凤姐,刚高兴没两天,“咵”——抢老公的女儿人又多了一个,鸳鸯还不比“先淫后娶”的尤二姐,那是贾母跟前的首席丫鬟,往日连张夫人都要给她两分薄面,何况是孙媳辈的琏二奶奶,简直比吃了苍蝇难受十倍。
颜氏进屋一瞧,高居上座的张夫人微露愁容,凤姐强撑笑脸,尤二姐低眉垂目,鸳鸯无喜无悲,平儿稍缀忧色,没有一个是真正痛快的。
奉着嫂子落座,凤姐请示道:“鸳鸯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不能与等闲人比肩,我的主意是挑选吉日,正经摆两桌酒席予她开脸,不知太太以为如何?”
张夫人习惯性地询问长媳:“你说呢?”
“全凭太太做主。”颜氏心道:她也不是给我丈夫做姨娘,值当虚费心思么?
张夫人给了四个字:“由你办罢!”
颜氏忽问:“你老子娘是在金陵看房子的?”
鸳鸯一怔:“是。”
颜氏点点头:“看老太太素日倚重你的意思,将来必要正经聘出去做正头娘子的,我便不解,哪里就改了主意呢?”
鸳鸯当然明白贾母生了疑心,低着头回道:“奴婢不知。”
颜氏略感惊讶:“你竟不乐意跟着琏二爷么?”
鸳鸯忍不住落下泪来:“奴婢是奴才秧子,从来不敢妄想能得今日。”
“有件事儿还得提一提。”颜氏转头向张夫人说道,“依据《大青会典》,从亲王到一字郡王准置侧室十人,郡王世子及于公爵可纳妾九人,侯伯为八人,二品以上大员有六人,三品的四个,四品五品三个、六品七品是两个,八品九品只一个,如今二弟被革职,按律除非四十无子,否则私纳侧室是要刑杖九十的!”
张夫人猛然惊醒:“亏得你说,险些误了大事!”
事不关己安心养胎的尤二姐眉心狂跳:难道寸劲儿还没过去?
张夫人转头询问凤姐:“你嫂子的话听到了?”
真是缺什么都不能缺文化!凤姐对颜氏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定定心神方道:“传太太的话,打今儿起,东小院里再没有‘姨娘’两个字,哪个不长记性延害了二爷前程,我是断断不能容她!”
尤二姐白着脸望向凤姐,终究没敢说出什么来。
不知为何,鸳鸯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再朝颜氏瞧去,发觉对方只知低头喝茶,半点儿没有留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