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氏虽无诰封品级,却是而今金陵薛家的家主,又为东宫贾侧妃嫡亲姨母,苏乡君自然不能失敬,在薛家母女行礼之际已经起身谦让:“薛太太好,请坐!”
“谢乡君!”薛王氏恭恭敬敬站起身来,捧着礼单说道,“今日仓促上门,一为新春拜贺,二向乡君请罪,伏求乡君海量,宽饶孽子性命。”
苏乡君深感茫然:“薛太太此言叫我难明,可是府里哪个不懂礼的下人与令郎有所冲撞?薛太太但讲无妨,查的实了一定给您交代。”
薛王氏忙道:“并非如此,原是妇人的孽障冲撞仪驾,实在该死!”
说完这话,薛王氏索性把昨日早间的事儿分剖明白,复又行礼赔罪:“不肖子冲撞乡君,本该重重治罪方称妇人心意,然拙夫早逝,膝下只有这点儿骨血,虽是恨铁不成钢,到底难以轻舍,还望乡君降施隆恩,使妇人免承青梅早落之苦。”
苏乡君怔了怔:“原来如此!”
宝钗也福下身:“家兄本该万死,我母女只仗乡君一片慈心大胆求恕,若得全须退回,为牛做马,不敢稍忘乡君恩典!”
“薛太太薛小姐不必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苏乡君推己及人,反倒同情薛王氏母女的难处,又见其礼节周到,早已软了心肠,“我这就过府,原是一场误会,求姐姐跟京兆府打声招呼,把人放了便是。”
薛王氏母女千恩万谢地站起身,宝钗又道:“乡君并不知道外头的事儿,家兄是有名的天性之人,白长着大人的样子,到如今还是小孩儿脾气,也孝母亲、也疼妹妹,不是因为这些,公主殿下也不能纵他几回,虽说如此,我和母亲都恨他总不长记性,今次犯着乡君仪驾,千岁恼怒,数过并罚在京兆府报了冲撞殿下銮驾的罪名,乡君为家兄求情时还需仔细,千万别当他全是无辜。”
“这个自然。”苏乡君暗暗称奇:这薛家小姐可不简单,短短几句话颇蕴深意,既说明齐鲁公主为维护自己的名节别加罪名处置薛蟠,又道出长兄该罚的实情,且不乏替自己着想的美意,不但于情可悯,于理亦是可原,实在是极有丘壑的人物。
颜氏听完苏乡君对宝钗的评价后笑道:“你的见识不差,这姑娘若是生在三品四品的官宦门第,嫁个亲王郡王都非难事。”
苏乡君倒看好她:“贾侧妃是薛小姐的姨表,王大人又是正经舅亲,冲这两条,怕也不难挣出前程来。”
“高山大士最难为。”颜氏摇头苦笑,“我之砒霜,彼之蜜糖,人各有志,孰可轻易!”
晚膳之前,颜氏提起了代妹选婿的话。
“芸儿?”贾瑚有些惊讶,“你想把苏乡君说给他?”
颜氏反问:“难道不妥?”
“那倒不是。”贾瑚笑道,“这可好了,孙绍祖正托我做媒,且不知如何回他,现在正拿芸儿做挡箭牌合宜。”
“孙绍祖?”颜氏蹙眉,“花五千两银子投效你的那个劫匪后裔?”
“嗯”贾瑚点点头,“现今已经是员外郎了。”
“升的可够快的!”颜氏直了下腰 ,“你是有意提拔他呢还是别有所图?”
贾瑚笑了笑:“若是有意提拔,何妨做一回便宜姐夫?”
颜氏了然:“且不急在一日,出了正月再说。”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只听见外面“咕咚咕咚”一阵响动,贾茗跟个汤圆似的进了房,目若无人的去够几案上的花瓶。
一旁站着的春兰连忙去拿:“三爷,您仔细摔着。”
颜氏跟贾瑚对视一眼,心里都说:这小祖宗又要做啥妖?
贾茗跳着脚有些着急:“给脑爷——给脑爷——”
“都快三岁了怎么还说不清话!”贾瑚笑了,上前提溜起儿子问道:“你们把老爷的花瓶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