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听说儿子见了从兄,心下自然欢喜无比,加上复职升官的消息,更是不胜雀跃,
给道喜的宫人搬了赏赐,抱琴笑吟吟地说:“主子,太子爷可是叫咱们皇孙与太孙一道儿见的舅爷,这就是高看皇孙的意思,往后的日子只有更好!”
“不急。”元春尚能端得住,“咱们来日方长!”
太子妃的父亲贬为知府,倒把大学士的位子空给了贾侧妃的堂哥,此消彼长,不用分析也是值得欢庆的事儿。
贾瑚以而立年齿入阁拜相,阖家自然雀跃,又是年关之际,递贴的官宦络绎不绝,加上主持先师黎琼的百岁冥寿,直把贾相爷忙的头昏脑涨。
天下自来没有免费的午餐,贾瑚夫妇的高爵显位并不是弯腰捡来的,家国天下都得加倍操心,譬如——
“你再说一遍?”贾瑚瞪圆了眼珠子,“他在哪儿置办外宅?”
贾定咽了下口水:“是珍大爷做主,叫珍大奶奶先瞒着消息,等将来有了身孕再回老太太和太太知道,正经接进去做良妾——”
贾瑚脸都气白了:“老二呢?老二媳妇也不管他!”
贾定解释:“二奶奶现有身孕,太太等闲不叫她串门,现下是年关,二爷忙着公事不能日日回家也属常理——”
贾瑚抬脚就走:“去花枝巷!”
“大爷!”贾定踌躇道,“您可不能就这样去,听说珍大奶奶的继母幼妹都跟新姨奶奶住一处——”
贾瑚暴怒:“她是哪家的姨奶奶!”
“是!是!”贾定一边掌嘴一边描补,“跟珍大奶奶的二妹住一处——”
骂归骂,贾瑚也不能真的自己上阵与女眷对峙,略想一想即到后头来向妻子求助。
从后面的事儿来看,贾瑚此举是极有先见之明的。
颜氏听了一个大概,比丈夫还要义愤:“你说说,你们这些爷儿们都算什么东西,甭管怎么说,弟妹怀的好歹是他的骨血,媳妇还遭罪,他倒风流快活去了!”
浩浩荡荡到了地方,贾定上前去敲门,贾瑚拨开小厮撩起衣襟就踹了一脚,刚想开门的喜儿直接被门板压在了下面。
动静实在不小,屋里的人都出来探看,贾琏见是贾瑚,立知泄了机密,唯唯诺诺地走到跟前一声不敢言语。
贾瑚不罪冤屈,压着火气问:“我听说这是你养姨奶奶的外宅,他们讲了,我并不信,今儿个给你辩解的余地,可是有别的内情在里头?”
你倒会推己及人。颜氏心道:贾公爷遇到亲弟弟的事儿也是傻哥一枚!这还用问吗?你那宝贝弟弟摆明了金屋藏娇爱屋及乌的养了三口人,能圆出什么幌子来敷衍你?
贾瑚瞧着贾琏的那股子颓丧劲儿气不打一处来,拉了袖子扬手就要大耳刮子扇他。
贾定贾逸早得了颜氏嘱咐,一左一右把主子拦了下来:“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怒——别动怒——”
不等颜氏暖场,尤氏的小妹三姐儿向母亲讽刺道:“妈,这是演给咱们瞧的!我早说过,人家公侯将相的看不起咱们这等小户人家,现在如何?叫人甜言蜜语哄着吃了亏,如今想甩过就罢,拉了哥哥嫂子做挡箭牌给咱们演戏瞧,要我说娘儿几个且得知趣,杀人灭口的桥段戏里常演,三个妇道人家的性命在人家眼里连只蚂蚁都比不上。”
颜氏蹙眉:“你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般刻薄?哪个说要将你们如何了?”
尤三姐尚要顶嘴,被姐姐暗地扯了一下,颜氏看向尤老娘:“亲家太太,年小的不知事,您也由着他们胡闹,世间哪有姐姐做正妻,妹妹给姐夫族弟当偏房的道理?”
尤老娘久闻颜氏的威名,唯唯诺诺不敢与她辩理,尤三姐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听着这话冷笑一声:“天下的理儿都叫你们讲了去!听说你们府二房的大姑奶奶是给太子爷当姨娘的,哪里碍着她的亲堂妹给皇子世子的做正妻?可见是‘只管百姓点灯,不问州官放火’!”
这话如刀子一般,直把颜氏气的面如金纸,春兰呵斥道:“大胆!皇家的事儿也是你能编排的!”
颜氏深吸一口气:“尤二小姐,你妹妹的话听起来原不错,但甭管是去当姨娘还是做原配,我们贾家可没贩私盐去!二房大姑奶奶是皇太后老圣人做主,皇后娘娘点头指去的东宫。你呢?不明不白跟了我们二爷,是给正头奶奶磕了头的还是老太太与太太发了话的?我们二爷行事不谨,如何发作他是我们老爷太太的事儿,你的错处又该如何?”
尤二姐羞红了脸,捏着帕子一声不语。
“我听明白了,敢情我姐姐是活该吃亏了!”尤三姐瞪大了双眼,“贾琏,今儿你若不给姐姐一个正经交代,甭管你老子哥哥多能干,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见着血迹不能叫你知道尤三奶奶的厉害!”
说完这话,尤三姐拔下金钗就将贾琏指了起来:“你们有本事的将我们娘儿仨杀人灭口就地掩埋,否则姑奶奶出了这地儿就去撞荣国府门口的石狮子,叫你们贾家的祖宗永不安宁!”
颜氏被激的火花四溅:“把珍大爷与珍大奶奶请了来,尤三小姐想要公道,我便做主给你公道!贾琏身是朝廷命官,瞒着父母正妻私纳婚约在身的良家女子为妾,说破天都是饶不了的罪过,先照条律打他二十板子,功名官职一概革除,如此处置你可还有异议?”
尤三姐皱皱鼻子:“你能做得了主?”
颜氏拍了桌子:“你算什么东西!值当我来扯谎!”
贾琏吓得面如土色,求告了颜氏又向便宜小姨子作揖:“姑奶奶,你省省罢,漫说是我,珍大哥要夺爵罢官也是嫂子一句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