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药喂下去,颜氏说道:“估计要等晚上才能发热,皇上可要先奉皇太后回宫稍歇?”
“姐姐说的是。”金昊请驾回銮,“有儿子和媳妇守着,皇祖母想来也累了,还该早去歇着,别为小辈劳神,反教我们心下不安。”
贾茂拉拉颜氏的衣襟:“娘,你也家去吧,弟弟这会儿该找你了,我留下守着琮弟弟。”
太后想说什么,思及过往又把话咽回去。
太子妃却没太后的城府,脱口即道:“你不能走——”
皇后变色:“太子妃,你的体统呢?”
太子妃觉察失言,赶忙赔罪:“臣媳一时情急,姐姐见谅。”
“太子妃言重了,照顾继储原为臣妇之职。”颜氏摸了摸贾茂的头顶,“太孙还没痊愈,娘要守着他才放心。”
贾茂敏感地觉察到气氛不对,看着颜氏没有说话。
因为太子妃的一句话,从皇太后到皇太子都觉尴尬,颜氏奏道:“臣想趁时谒奉先殿行祭,祈告祖宗保佑国祚。”
“还是你想的周到”皇帝自无不准之理。
颜氏又嘱贾茂:“你许久没给太姥爷磕头,与为娘同往。”
金昊急道:“我陪姐姐一块儿去。”
颜氏微微颔首:“太子爷还是守着太孙为好。”
与太庙有差,奉先殿仅为历代帝后供奉之所,正中是taizu皇帝与taizu皇后的神位,偏一格是太宗皇帝的神位,颜氏上了香,走到供奉御影图形的左厢驻足不语。
贾茂仰头说道:“娘,这是您给太宗太姥爷制的画像。”
“太宗皇帝——”颜氏不自觉地落下泪来,“茂儿,娘的祖父——也就是你颜家太姥爷走的早,上一辈的亲人,最疼我的是你康王太姥爷,我三岁时姥爷带我进宫,太宗皇帝很喜欢,赏了一副冠帔给我,而后更是长居内廷,宛如皇孙,娘小时任性,经常顶撞太宗皇帝,可他从来没有动怒降罪,后来你太子表叔受册住进乾清宫,有了好东西还是先给为娘后予太孙,宫里都说娘是当着太宗皇帝家的跋扈皇太女,第一得罪不起的人物。”
贾茂安慰母亲:“娘这么好,怎么是跋扈呢?”
“茂儿,太宗不在了,没有护着的人,娘就是真的跋扈也得收敛性情。”颜氏擦擦眼泪,“你也得记得,以后不能仗着皇宠无所不为,否则——”
贾茂毕竟年幼,颜氏并不方便把说的太露骨。
“娘,我懂的。”贾茂认真地看着颜氏,“天家无情!”
颜氏略感惊讶,欣慰地点点头:“好,茂儿也是大孩子了。”
娘儿俩在太宗影像前说着话,金昊的随身内监前来请驾用膳,颜氏擦了脸,径携贾茂往东宫而去。
眼泪是极好的减压器,从奉先殿出来,颜氏又变成了仪态庄重的鲁国公主。
皇家人并非不知廉耻,皇后就劝丈夫:“早先我便说‘有难思忠臣、国治杀良将’,大公主有四代之恩,也不是琮哥儿的保姆,咱们不能忒欺负人了。”
皇帝不悦:“早先她弄出那样大的动静来,要是这会子给恩典,朝上朝下的怎么看朕?”
皇后淡淡地说:“那容易,你就找有异议的救你孙子。”
皇帝心烦气躁:“且等琮儿见好再说。”
皇后叹息一声:“你别忘了,闰儿是正经的贾家外孙,大公主是贾家媳妇,屡屡抚佑琮儿,长此以往怕是难在婆家立足!”
皇帝瞪眼:“贾家还敢算计皇室不成?”
“不行封赏也成,但今后皇家再有事儿你就别找她帮扶。”皇后撇撇嘴,“我倒举个现成的例子,若是早些年明家的夫人救你一回,大约早已成了下堂妇。”
皇帝无言以对。
金琮晚间果然发热,来势比太医预料的还要凶险,股背之间红带白疹,竟有一个小指的宽度。
听到梦呓的金琮忍疼叫“姑姑”,颜氏扶额:“取金针来!”
金琮毕竟是孩子,一针下去立时吃痛不住,颜氏慢半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去掐他的腮,金琮没咬到自己舌头,将她的无名虎口咬的淋漓。
金昊赶忙上前要掰儿子的下颌,颜氏抽一口凉气:“你不要碍事,快把余下的火龙挑开。”
御医知道厉害,手上的金针不敢稍停,等疱头尽开,颜氏吸脓敷药,半夜退热后金琮终于睁开眼:“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