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耽搁,渐渐便将云秀给抛之脑后了。
郑氏当然是能拖就拖, 绝不主动当着柳世番的面提起云秀。
柳世番却也没再催过——他忙得很, 不留神忘了些难处置的烦心小事, 也实属正常。
云秀更不会主动去提醒他们自己还在蒲州——她还怕他们冷不丁就想起她, 非要将她接回去呢。
柳家的供奉很快便补上了。
但经过这一次耽搁, 奉安观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很快便引起了上上下下一众女人的重视。
奉安观里除了华阳真人外, 另有两个拿到度牒的女冠子,七八个来个还没正式出家的小道士,并一个门婆、一个厨子, 全都是女人。两个女冠子都是正经人, 已落籍在奉安观,现如今正管着观里的账务,自然希望奉安观能天长地久。陪云秀玩的小道士们都是被家人卖过一回的, 都明白生计艰辛。阿淇母女更不必提。
奉安观不止是她们的寄身之处,还是她们的庇护之所。
故而一旦察觉到观里的危机,便纷纷动员起来。
女冠子们咬秃了笔杆子想法开源节流, 华阳真人和云秀又被她们逼着做了一回护身符。日常只知道玩耍的小道士们,也开始认认真真的学起经文。大一些的还主动做起绣品,希望能卖了绣品贴补用度。就连兼任园丁的门婆也说, 观里多草木,可以鲜切了拿出去卖……而阿淇娘则真的做起了豆花,就拿小独轮车推着, 在奉安观门前的巷子里叫卖起来。
——别说, 打着奉安观斋饭的名号, 豆花十分畅销。
华阳真人:……
云秀:……
云秀忍不住问华阳真人,“神仙都是怎么赚钱的。”
华阳真人信手一翻,变出一铤金子来。叹道,“就是没法儿解释从哪儿得来的。”随手又将金子化作泥土,洒落在花园中。
反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云秀便从空间里掏出一大把玻璃籽儿来,道,“把这些东西做成首饰推销给来上香的女檀越们,应该能换不少钱吧?就说是炼丹炼坏得来的。”
华阳真人意味深长的点头,“嗯……卖首饰的坤道观……”
云秀:……一听就不是正经道观啊。
阿淇见这神通广大的师徒俩守着宝山,却被钱逼得愁眉不展,忍不住插嘴,“……我觉着,女檀越们见了这宝石,会很愿意花钱买你的丹方——金子也可说是炼丹所得。”
师徒俩异口同声驳回,“那岂不成招摇撞骗了?”
阿淇:喂……你们还是不是真神仙啊!
最后华阳真人也释然了——世上本就没有养尊处优的修行,没钱就没钱吧。横竖观里还有十来亩田,大伙儿一起稼穑纺织,自给自足吧。
令狐十七听了云秀的描述,笑得几乎绝倒。
这熊孩子从未尝过贫穷滋味,觉得云秀的穷酸模样很能取悦他。
“何不学比丘,‘云方乞食’?”他便调笑云秀,“你若向我讨布施,别的没有,”他便指了指自己,“为你炊金馔玉,供你衣轻乘肥。一世荣华,享用不尽,可好?”
云秀岔开五指嫌弃的将他凑近前的脸推开一臂远,“我若想要,还用你来布施?待我得道成仙,遨游三界时,你已眼花齿摇,昏惨惨黄泉路近了。什么一世荣华,不过是黄粱一梦。我才不稀罕呢。”
令狐十七竟不生气,反而笑她,“你怎知那时就只你一人得道了?凭你这呆瓜脑子,纵得道了想来也是个穷神仙。说不得还得找我打秋风呢。”
“神仙才不分贫富!”
令狐十七笑道,“旁人乘龙驾凤,你就只得半步云头。这算不算贫富?”
云秀:……
“旁的龙凤能自在遨游八极,你却只是仙人的坐骑,这算不算贫富?”
云秀:……
“神仙当然也有神仙的贫富,最多同凡间的贫富不一样罢了——自然,既是神仙,想来亦已将神仙的贫富看破了。”令狐十七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说来逍遥二字,是不是指随心所欲?那神仙能否随心所欲的斩杀神仙?”
云秀终于忍无可忍,“……待你成了神仙,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令狐十七啧啧,道,“若神仙都是人修成,想来神仙亦不过是能耐大些、寿命长些的人罢了——亦不过是一场睡得久一些的黄粱梦而已。”他笑看着云秀,仿佛在陪她玩一个未尝不可的游戏,“不过……既有人陪伴,果然还是想要活得更自在些、更长久些,永远也无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