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成子仲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左脸, 只觉得左半边脸整个都被打得麻木了, 他一张嘴, 口中先涌出一股子鲜血。
手下仆从谁都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一时间全都傻在原地,车夫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扶住主人, 颤抖着声音询问:“公子, 你没事吧?”
修成子仲气得眼圈通红, 抬起腿一脚将车夫踹翻在地, “混账你看老子我像没事的吗?你们这群废物还都傻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 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
主人一声令下, 左右仆从瞬间将霍去病团团围住,刀剑棍棒齐齐上阵, 全都下了死手。
当今天子的母亲王太后在入宫侍奉先帝之前,曾经在民间嫁过一次人,还同民间的丈夫金王孙生了一个女儿名叫金俗。刘彻继位后为了孝顺母亲, 亲自到宫外将同母异父的姐姐接到长乐宫与王太后见面, 并赐封金俗为修成君,另外赏赐奴仆三百,钱千万,田地百顷。冯子仲是修成君唯一的儿子, 仗着王太后是他外祖母, 在长安横行霸道, 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 敬称他为修成子仲。
都是住在长安的皇亲国戚, 宫廷宴会上难免打过照面,霍去病为人冷傲寡言,陛下却格外宠爱他,修成子仲早就看他不顺眼,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霍去病的打,修成子仲从未吃过这种亏,不管不顾地就想要了霍去病的命。
冯子仲手下人多势众,霍去病孤身一人,年不过十三,身上还没有携带兵器,和对方一伙成年壮仆打斗没有任何优势,好在他从小跟着卫青在建章长大,拳脚身法都经过正规的指导训练,对方一时尚且伤不了他。
闻香居在长安乃是数一数二的富贵欢乐场,往来出入的都是权贵子弟,霍去病和修成子仲两伙人在他们门前大打出手,早有机灵的伙计跑进去向闻香居的主人禀告。能够在长安经营这种大买卖的豪商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但是闻香居的主人鱼翁叔掂量了掂量,门口的二位贵公子他哪个都惹不起,而且任何一个在他家门前出了事,他的小命都要不保。
急中生智,鱼翁叔噔噔噔几步跑上楼,来到最尊贵奢华的雅间毕恭毕敬地将此事告诉给了雅间的客人。不等他提出请求,雅间里的一位客人听到霍去病三字,马上站起,带着自己的家仆瞬间冲到楼下。
且幸他来得及时,楼下双方刚刚开打,霍去病还没有受到伤害。
“住手!都给本侯住手!”客人的家仆冲入战场,气势汹汹地分开冯子仲的手下护住霍去病。
修成子仲正在气头上,半路杀出来一伙人明显偏袒霍去病,他更加恼怒,红着眼睛望过去,却发现来的同样是熟人。
“平,阳,侯——”修成子仲咬紧牙关,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来帮霍去病?”
父亲前几年病亡,曹襄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侯位,现在是新的平阳侯。别人怕冯子仲,曹襄可不怕他,论身份,曹襄是一方列侯,冯子仲的母亲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成君;论关系,两个人都是王太后的王孙,谁比谁亲?
不过大家都是亲戚,曹襄不想太不给他面子,努力打圆场道:“子仲哥,您这是何必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大庭广众之下打来打去,让别人见了岂不是笑话您自丢身份?”
修成子仲向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脸冷笑,“呸!身份?我都让霍去病给我打成这样了,我还有身份?我冯子仲好歹是皇太后的外孙,大街上让霍去病随便打,你怎么不先问问霍去病,他眼里还有皇太后吗?”
曹襄看看冯子仲肿成猪头的脑袋,也有点为霍去病担心,毕竟先动手的是霍去病,若是冯子仲真的跑到长乐宫找皇太后告状,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曹襄正在为难,霍去病在一旁冷眼旁观,抱着肩膀悠然解释道:“我打你是因为你弄脏了我的马,而我的马是陛下特赐的,弄脏陛下所赐的马,就是对陛下不敬,对陛下不敬,就该打。”
冯子仲听完一口气梗到胸口,差点气昏过去。谁他娘的知道你的马是陛下赐的,陛下赐的马你不在家里好好养着,骑到街上来干什么!
“你,你,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不服?不服你可以上告陛下,请陛下裁决。”
曹襄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他皇舅舅早年无子,日常里就拿去病当儿子宠着,冯子仲在陛下那里算个屁。
忍着笑过去拍了拍冯子仲的肩膀,曹襄好心规劝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伤了和气,还请子仲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生气了,我请子仲哥进去喝一杯,代为赔罪,如何?”
正说着,闻香居里哗啦啦又出来三四位贵公子,都是曹襄平日里的狐朋狗友,不是这家年轻的小君侯,就是那家少年侯世子,原本他们是约了曹襄一起在闻香居玩乐,眼见曹襄急匆匆下楼,就都跟了下来。长安城里常常出来玩的各家贵公子差不多都互相熟识,这几位也过来帮着曹襄和稀泥打哈哈。
自己狼狈的样子全被老熟人围观了去,冯子仲更觉丢脸,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曹襄,“装什么好心!曹襄,咱俩的母亲是亲姐妹,你不帮我,反而帮着这个没爹的野种,他姨母不过是后宫里的一位夫人而已,你至于这么巴结他吗?”
曹襄脸色一白,还没等他继续骂下去,抬手又给了冯子仲右脸一嘴巴。
“放肆!给脸不要脸,本侯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吗?”给他脸才叫他一声哥,当着自己的面骂霍去病是野种,曹襄哪里还能够容忍他。
别看曹襄平日里嬉皮笑脸没架子,小平阳侯真的发起威来,在场的众人全都噤若寒蝉。
冯子仲不敢置信地望着曹襄,傻愣了片刻,突然呜的一声就哭了,“你们欺人太甚,我要找皇太后给我做主去,你们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威胁,冯子仲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