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为此召开东宫廷辩,让窦婴和田蚡在群臣面前各抒己见。两人都为自己辩解,辩着辩着就开始互相攻击,互相揭底,如同平乐观里的斗鸡,打了一个鸡毛乱飞两败俱伤。而刘彻坐在上面看热闹,及至廷辩结束之后,都没有判定谁对谁错。
这场争斗由夏季持续到冬季,最终经御史仔细审查,田蚡控告灌夫一族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罪名多为事实,灌夫按律当族。
长安已好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数十口人一同被杀头的壮景,行刑当日,上至贵族子弟,下至平民百姓,不少没事闲着的人都跑去围观,其中也包括卫家大哥卫长君。
卫青二十岁成年之日,刘彻为他赐字仲卿,卫长子随后也更换了一个更为文雅的字叫长君。母亲亡故,他也已经成年,卫青便另置了一所住宅,从卫家搬了出去。原来家里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有要,就只带走了他睡觉的一张床和自己收集的书籍,另外就是原来小院庭前的桑树,被他移栽到了新家。
不过近来他在外面忙于公事,基本不着家,新宅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烟火气。卫青素来喜静,倒不觉得冷寂,只是这次回来之后让伍僮把他之前睡的旧床挪去了书房,卧室里另换了一张新床。伍僮知道原由,换好新床后瞅着院里的桑树也觉得很不顺眼,默默琢磨着哪天偷偷把这棵树弄死算了。
这日休息,卫青没有出门,卫长君过来的时候,卫青正在屋内看书。抬头看到卫长君满头冷汗魂不守舍的样子,卫青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书简请大哥入座,然后亲手给大哥倒了一碗热茶。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卫长君端茶的手指都有些抖,连喝了两口热茶,缓了一会,脸上的神色才镇定些,面对二弟关切的目光,卫长君磕磕巴巴地回答:“没,没事,我……就是那个,那个老孙说带我去长长见识,刚,刚才拉我去了东市……”
老孙是卫长君的一个朋友,卫青听后哭笑不得,看杀人能长什么见识?大哥胆子还小,这肯定是被刑场的血腥场面吓到了。
卫长君说完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但是他又忍不住和二弟分享他今日的见闻,“你是没有见到,今天东市族灌夫一家,那情景可惨可惨了,刑场里人头乱滚鲜血横流,街道都被染红了……”
卫长君边回忆边摇头,止不住地唏嘘。卫青安慰他道:“灌夫称霸颍川,多行不义,才落得今日的下场,大哥无需多想。刑场污浊,以后再有这种事,大哥千万不要再去围观了。”
卫长君脸面一红,“原来我也没想去,是老孙非要拉着我……”
“以后无论谁再拉大哥,大哥都不要再去了。”卫青坚持规劝道。
卫长君赶忙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以后大哥再也不会去了。”二弟的话卫长君一向是听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这半年魏其侯和武安侯相争闹得人心慌慌,如今灌夫被杀,事情便都过去了,长安城里又能恢复安稳。魏其侯虽然对灌夫有包庇之罪,但是本人却没有犯过什么错事,以前又有大功,我猜陛下再过几日就会放魏其侯出狱了吧。”
也不知道是灌夫没有跟窦婴说实话,还是窦婴在为灌夫辩解的时候有意欺瞒,反正御史查证的信息,与窦婴跟陛下上书的说辞多有不符之处,窦婴涉嫌欺君,就被押进了监狱,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不过陛下并没有为难窦婴,窦婴在狱中也有吃有喝。外面的人都猜测灌夫伏诛之后,陛下应该可以放过窦婴。
但是卫长君说完,卫青眼睛望着屋内火炉中烧得红彤彤的炭火未发一语,似乎是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