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北方匈奴对于中原的威胁,一直是刘彻所思、所想、所虑之头等国事,也是汉初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白登山之后至今,历代汉室皇帝所忧虑之所在。六十六年了,即便是汉室不断派遣宗室女与匈奴和亲,匈奴骚扰汉朝边境的行为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开心了就消停两年,不开心了就跑过来抢一顿,抢到如今朝廷上的官员都已经习以为常不会愤怒了。
六十六年了啊,这种耻辱还要继续下去吗?难道汉室就真的打不过北方的一个匈奴?难道汉室日后的皇帝都要继续忍受着这种耻辱?
不!刘彻不愿意!刘彻要让这种耻辱在他这里终结!
刘彻怒而击案。
“陛下?”刚刚补了一小觉的卫青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事。”
刘彻声音平稳,还带点小尴尬,卫青便体贴地没有急着去看刘彻的情况,他从床上起身,先去窗边望了望雨色,“今天天气凉爽许多。”
“嗯,也舒服多了……噗,你的地图画的不错。”
卫青听出刘彻声音传过来的位置,便知道刘彻在看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绕过屏风走过去。刘彻在书架上看到一卷绢布,抖开来竟是一副简化缩小版的汉匈边界地图,画的要比他自己宣室内挂的那副简单粗糙很多,不过该有的主要城镇、地形都有,有关匈奴的部分也和宣室挂的地图一样,是一片象征着不可勘测的匈奴大草原的空白,空白的中间画了一个圈,圈旁写着“龙城”二字。
“可惜不错是不错,还是跟朕宣室的地图一样——基本没有用。”
匈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和书籍,日常追逐着水草而游牧,没有固定的城市,各个部落虽然也会划分各自占领的牧地,然而大草原是何等的辽阔?今天在这里,明天就不一定游牧到哪里去了。这些年也有一些匈奴人被抓或者自己逃亡到汉朝,你若让他们说出匈奴各个部落的二十四位首领具体都在什么位置吧,他们是真的说不清,若是让他们画地图,那更是打死都不会。除非让他们作为向导带着汉军真正踏上那片土地,他们才能根据实地的河流走向和山川寻找到目的地。
——然而从高祖白登之围到现在,别说深入匈奴腹地了,汉军打的最狠的一次就是出塞即还,汉军的马蹄踏都没踏上过匈奴的草原,上哪里去了解匈奴腹地的情况去呢?
憋屈啊!
刘彻泄气地将粗糙地图放回去,“当年秦始皇派蒙恬率领十万大军击败匈奴,收复河南地,现在我汉到现在还没有把河南地夺回来,朕每次想到这个,自己都觉得没脸。卫青,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我汉兵汉将还不如他秦兵秦将?”
卫青敛容正坐,略微思索之后认真回答:“陛下,以臣浅薄之见,非是我汉军汉将不行,而是如今的匈奴已非秦时的匈奴。秦时在北方草原之上,东胡、大月氏、匈奴三部并行,互为掣肘,然而自秦末匈奴单于冒顿自立以来,东灭东胡,西破大月氏,南收河南地,一统草原各部,尽收各部的人民与土地,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万,势力空前强大。冒顿又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共二十四位小首领,分赐土地,世袭为官,是以草原众部归心,合而为一,方有今日之盛。我汉现在所面临的,是整个北方草原上的引弓之国,远比秦时更为艰难。”
不错,卫青这些年对匈奴的了解加深了不少啊。刻苦上进,这才是刘彻最欣赏的样子。
“冒顿,”刘彻轻念着这个第一个统一了草原的匈奴单于的名字,“确实是匈奴的一代雄主。”
“他有一句话朕非常喜欢,你知道是什么吗,卫青?”刘彻问道。
“臣不知。”
刘彻目光深邃,神情肃穆,“他曾对他的臣子这样说过:土地,是国家的根本,绝不能送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