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玄子话音落下，人便像是随着一阵缥缈的尘雾朝着虚空远处消失。

凌星辰知道虚玄子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出去迎接但却一直在听风小筑的亭子里等待。

虚玄子也知道最近陵里出了这么多事，师兄虽然不出面管理，但肯定也不会一点关注。

虚玄子到的时候，凌星辰还在弹琴，弹的还是中孤高和寡的曲调。

虚玄子也不急着打断师兄的琴声，直到凌星辰终于弹完了整首曲子，就收起手朝着亭子外面的师弟虚玄子看过去。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

“没什么想要质问的么？”

“师兄你不是说了，当年的事情早都过去了。再论当年也没什么意义了。”

凌星辰顿了顿，这一次却没说正是如此。

“我去看了当年的那个山洞，里面的功法确实惊世骇俗。”

“所以当年，才会连师父都被迷了眼睛。当初镇魔大战的时候，飞仙陵还不是什么六大宗门...人不论修炼的何种境界，永远都有自己无法克服的心魔。”

“师兄当年也为了那山洞里面的东西做过后悔的事情？”

凌星辰慢慢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了那个他几乎很少离开的听风小筑。

小筑红色的长廊楼阁，白纱清扬。

淡红的梅花几乎已经凋谢殆尽，这个时节就算是师兄这般会养护花草的人，也还是挽留不住只在寒冬中盛开的血梅。

“没喝过人血的人，总是会对喝了人血之后有些幻想。有些人一念之差，就选了一条荒诞的错路。其实人血的味道当真就是一股腥臭罢了，除了给自己沾染一身难以洗涮的脏污什么也改变不了。”

虚玄子不知道凌星辰的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

但是听着师兄话中的意思，也知道师兄凌星辰必然是对当年的一些事情，十分后悔。

虚玄子也不愿意过多的去揭师兄的伤疤。

而且他这一趟去看当年有关龙星宝剑的种种过往，也无非是为了以防万一。

若以后还是不能避免的，要面对过去的那些事情，作为飞仙陵的陵主，虚玄子总是要有知情权。

这一点，凌星辰就比其他那些宗门的老一辈做的要好。

譬如云弱白这个当初一道和凌星辰封印龙星剑的人，只怕到今天为止也还维持着自己正道仁义的嘴脸吧？

天下人都快要把渡云门这个正道第一大宗，彻底神话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教了。

就算是梵音寺培养信徒。也有最起码的规矩与教条，也是为了本着善念普度众生。

可是渡云门如今，但凡是有些根骨的...几乎不管家世背景，人品如何全都收入门下。外门内门筛选等级森严，表面上看似繁花似锦，但内里却早就已经开始烂了。

同为六大宗门，飞仙陵过去和渡云门的关系就算不说亲如一家，但也绝对是有求必应。

可是如今，只看龙星剑这一件事，就能看出飞仙陵和渡云门之间越扯越大的嫌隙。

云弱白也没有要和昔日一同喝过人血的伙伴，再叙旧日之情的意思。

大家都保持着面上的礼貌关系，也都一样绝口不提过往的诸般过错。

凌星辰问虚玄子看过了有关龙星剑背后隐藏的秘密，有没有什么质疑？虚玄子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也是希望师兄能够从往日里走出来。

就连云弱白都能一场安然的忘记过去，高坐在天下第一宗门的掌门之位上。

师兄好歹也是玉开大成，几乎已经接近玉开峰顶的高手，又何必为了一件已经没有人提起的往事，终日苦闷在听风小筑里好似将自己囚禁一般。

“这几日你出去的时候，渡云门派来了一个小徒弟，来取那把剑。”

“师弟知道。”

“那个孩子来我这里取剑的时候，我看着他...却像极了当年的玉卿...”

“......”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渡云门那边有意为之的。可如果渡云门有意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拉拢你我...却是卑鄙极了。”

“有......多像？”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再次从师兄凌星辰的口中听见卿卿的名字，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凌星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快要把玉卿给忘记了，结果突然提及玉卿的名字......虚玄子这么多年孤身未娶，却是心里还没能放下玉卿。

凌星辰看着师弟虚玄子半晌，垂下眼眸叹口气回答。

“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性格和神态......都和玉卿年轻的时候像了个□□成。若不是看他样子，的确只是个年轻人。我都要怀疑玉卿根本没死...虚玄子你干什么去？”

凌星辰话都没说完，就见师弟像是方寸大乱一般直接转身就要走。

“师兄......我...我只是想见...就见一面...”

凌星辰伸出手想要挽留虚玄子，可最终他看着虚玄子还似几十年前的背影，却慢慢的放下了手什么都没说。

直到虚玄子离开了很久之后，听风小筑边上的红梅彻底的凋落干净。

凌星辰看着满地的细碎花瓣被风微微翻卷，就好似当年玉卿站在这红廊白帘，冷山长雾中翩然舞剑时，脚下煽动的花瓣涟漪。

时至今日，凌星辰还能想起玉卿在这听风小筑对他说的话。

他说“师兄...要是人还有下辈子，那我下辈子还做你的师弟。”

可是神鬼轮回之说到底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罢了......

“我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你，可是玉卿...你知不知道你走的时候，虚玄子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如果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的话......你又是否会给他一个好好接受你，好好爱你的机会呢？”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凌星辰站在听风小筑前，看着空无一人的亭子摇头叹息着，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不会了......毕竟，你曾经活着的时候，给过他太多太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