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处,虽然不见如何富丽的装饰。
但是朴素的雕花廊柱,还有样式各有不同的窗洞。搭配着冬日尚有几分翠色的松柏。
盆景湖石,淡梅细雪。
低调中可以见得府邸中主人处事的精细。
太叔智澜领着云青他们从正门进府之后,车马就由太叔府邸的下人牵了下去。
初来乍到,云青在太叔智澜的带领下,稍微了解了一下太叔府的情况后,就让龙三和阿七去收拾整理他们的行李。
晚上的时候,因为云青的到访。太叔智澜还特地安排人准备了相当丰盛的一桌晚餐。
因为云青能够来到自己家,太叔智澜这个从小内敛,也没什么朋友的大家公子高兴的脸蛋都红扑扑的。
如同平日里和云青在官学相处一般谈天说地,嬉笑玩闹。
太叔智澜本该是个从来不会逾越规矩一步的刻板公子,但其实就如所有的小孩都有爱玩的天性一样。
若不是家中长辈对太叔智澜有所要求,从小到大都被严厉的家规束缚,太叔智澜这般灵动天成的孩子,合该是个聪慧活泼的模样。
作为被太叔智澜邀请登门的客人,按照规矩云青这样的小辈是应该给太叔家的长辈见礼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从云青他们进入太叔智澜家的府邸时,除了太叔智澜还有两个帮忙牵引车马的下人,就不曾看到太叔家的其他人。
就算太叔家乃是百年的书香世家,素来喜欢清静低调。
可是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年关之前造访府邸,居然也无人注意...云青多少有些奇怪,就在晚上和太叔智澜一道吃饭的时候开口询问。
结果听到云青发问,原本还因为云青到来而高兴的太叔智澜却一下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只见太叔智澜慢慢的放下了酒杯,颇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云青,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云青解释自家的事情。
“可是家里有什么不方便吗?要是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云青朝着太叔智澜笑笑,然后端起手边的酒杯就仰头饮下,算是唐突问话的道歉。
但是太叔智澜神色犹疑间,想了又想只觉得云青对自己而言,关系如此亲厚。虽然是家中的私事,却也不是不能和云青开口。
只不过考虑着年关将近,他请了云青来家里,是想要款待云青好好过个年,并不想要以自家的琐事来烦扰云青,所以才面露犹疑。
再三踌躇之下,太叔智澜也饮下了自己手中的酒,和云青解释起自家的事情来。
听太叔智澜解释之后,才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太叔府邸明明本该热闹的时候,竟然如此冷清。
云青转过脸看看阿七,然后才安慰太叔智澜。
“虽然太叔伯父因为一时之言得罪过四皇子,但伯父的谏言到底也是心怀百姓。这两年间太叔家一度被人打压排挤,可到底也是几代书香门第。
而且如今又有你这个百年难能一遇的大才子。
若是陛下和皇子们真有心惩戒太叔家的话,只怕太叔府邸如今也早就已经消失了。所以遇见这些事情,你作为家中的独子,该是顶起家中一片天的主心骨。如今伯父伯母都不在,你一个人更是要打起精神拿出一家之主的气概来。
不然的话,叫丽都城里别的世家大族看了去,岂不是真要笑话太叔家门第没落。白白出了个天纵之才,也依旧不能将偌大的门庭撑起来。”
“可是云青哥...我真的...”
太叔智澜原本想说,他一个人真的支撑不起这样一个百年世家。
但是在云青这样敢作敢为的朋友面前,太叔智澜又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其实云青也理解太叔智澜的性格。
虽然看太叔智澜写的诗词,也能够感觉到太叔智澜的才情,和胸中抱负。
可是这么多年,太叔智澜在太叔家这个世家大族里,被各种各样的规矩束缚惯了。
即便小时候也有如云青一般肆意张扬的念头,但现在...
太叔智澜面对整个太叔家的衰落,却真的没有那个勇气敢说自己,能够让太叔这个世家大族的名号,再次显贵人前了。
想到这里,太叔智澜垂下脑袋,眼眶中也不由泛起水光来。
云青还记得自己最初和太叔智澜相见时,是在官学的课堂上。
因为远远高出寻常富家子弟的身份,还有丽都人人皆知的才名。旁人都要付出艰辛才能考上的入学资格,对于太叔智澜来说也不过就是走个场面的过程罢了。
没有见到太叔智澜这个人之前,云青在丽都不知听过多少人议论这个名字。
也猜测过如此名声赫赫的少年英才,真实的模样该是怎样的肆意潇洒...
但是当真的和太叔智澜,因为金谷洪杰这个纨绔子弟结识。云青才在明白了传言不可尽信这个道理之后,看出了太叔智澜这个少年天才的胆怯和自卑。
虽然一开始,云青也是捏准了太叔智澜这小白兔的性格。想要把太叔智澜抓来给自己当写作业的苦力。
可是随着相处的日子渐长,云青和太叔智澜的关系也愈发的亲厚。
云青才明白太叔智澜从根上被封建礼教磨灭的,原本属于自己的性格。
为什么那些没有真正见过太叔智澜的人,都会觉得太叔智澜一定是个风流疏阔,张扬肆意的少年英才呢?
其实在看过太叔智澜写的诗词之中,就能够找出太叔智澜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被压抑的自由和舒朗来。
但是太叔智澜的这份天性的自在和舒朗,在太叔家这个一个世家大族之中,就是于礼教不容的不修边幅。
再联想一下太叔家府邸处处透着刻板和规矩的建筑以及装饰。
其实也不难想象,以前太叔家还没有没落,太叔智澜的父亲母亲都还在家中时,太叔智澜又是如何被严苛的要求以及教养的。
整日枯燥的学习,仿佛闺中秀女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若是同样的人生给云青来过,只怕他早就已经离家出走,再也不想在这个巨大的笼子里多待一刻。
自以为自己给孩子设置的规矩都是为了孩子好,殊不知...
就是这些云青最看不上的所谓礼教,抹杀了一个真正该在人前张扬潇洒的风流才子。
云青看着太叔智澜努力忍着不哭的模样,原本心里年龄就超过太叔智澜许多岁。
默默无语间,云青其实已经把太叔智澜当成自家还需要照顾的弟弟看待。
阿七看云青望着太叔公子的目光透出的不忍,也知道云青平日里,虽然总是欺负小白兔似的太叔智澜,可其实每次太叔智澜有事的时候,总是云青挡在太叔智澜的身前。
无怪乎对谁都畏惧闪避的太叔公子,却对云青这般的坦诚亲厚。
云青和太叔智澜如今都算是丽都城中赫赫有名的少年才俊。
两个人的性格虽然是天差地别,但竟然也能够成为旁人羡慕的知己好友。
在太叔智澜因为自卑,因为不相信软弱的自己能够支撑起一片天,快要哭出来的时候。
云青却站起身来走到太叔智澜这个小兔子的身后两只大手一点不留情的捏起太叔小兔子软乎乎的脸蛋。
“呜....于干森吗啦(你干什么啦)....”
因为云青这突然欺负人的动作,软乎乎的太叔智澜原本那点自卑的伤心,不由就被云青给打断了。
“看你这么可爱,所以欺负你啊?!年关将近,其实你的父母被人关起来,又不是关到了什么阴森难熬的地牢里。
虽说因为得罪皇权,你家门不如以前风光。可是你这个丽都第一才子的名声压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白了,就是你从小被家里人压抑惯了,从来没有试着自己做过什么决定。现在这么大的太叔府上下,再也没有人可以约束你,管着你。
你以前不是还写过什么愿与双.飞燕,换得比翼飞么?现在都不用你拿双.飞燕换,你也能两个翅膀飞了。所以如今你就是真正该放开了心胸,想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啊?!
反正就算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差还能差的过如今太叔一族被皇帝冷落,被旁人弹压么”
闻言,太叔智澜眨眨眼顿在一边似乎是将云青的一番话听了进去。
“云青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不过....”
听到太叔智澜似乎还有什么些自己的意见,云青坐回了阿七的身边,只等着难得发表意见的太叔智澜继续。
“不过什么?”
“不过云青哥哥...愿与双.飞燕,换得比翼飞这句诗是我替人代笔写的情诗,形容情人之间因为现实隔阂,渴望双宿双.飞的意思...你用在比喻志向上...”
“咳咳咳咳咳咳...聊什么诗,吃饭吃饭。这半天说话我肚子都饿了。”
看着云青少见如此尴尬的强行转移话题,之前还忧郁的太叔公子和龙三,都一个没忍住一起笑出了声来。
坐在云青身边的阿七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看着云青好不容易正经的开导人,最终却还是以出丑落幕。唇边也是漏出不经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