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张本该属于成人的脸,说出一句孩童般天真可爱的话语,那一刻于柯竟然觉得自己胸口里涌出一丝疼痛,一丝惋惜。
吃完食物的光涵心情平静满足了很多。于柯被林汐语以担心刺激光涵为由赶开了,只好爬回颜槿旁边。下面的老鼠还在不知疲倦地跳,虽说频率有所减缓,高度却更高,撞得玻璃板咚咚作响,她们只好不断地移动,避免同一个位置被连续撞击,承受不住直接碎裂。
但是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柯心情沉重,觉得可能到了最后,只能采取颜槿说的办法。
那样一来,她和颜槿之间至少要留下一个,才有可能拖住吞噬老鼠。两者之间,她成为离开的那个的几率渺茫。
颜槿抬头看了看天色,她们从爬上玻璃顶到现在,至少耽搁了两个小时。这个列车站位于底层街面,顶部同样还有一层层的建筑,漏下来的光线已经开始发昏,最亮的缝隙下方也肉眼可见地变暗。
不能再等了,一旦入了夜,无论列车站的照明灯亮或不亮,对于她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颜槿爬向林汐语,估计是要商量逃离的细节。于柯识趣地留在原地,目光左右张望,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就此分道扬镳。
林汐语和光涵还是坐在一堆衣服上,前方摆满了零零散散的机械零件,看着散落得到处都是机械触须和从里面拖出来的各色细线,应该是个拆开的水球。初时颜槿和于柯都没有在意,认为是林汐语为转移光涵的注意力,随便摸出个东西当玩具丢给她摆弄。但等颜槿一靠过去,才看清林汐语的腕表也伸出一根细细的线连在水球核心的红□□域,她本以为林汐语只是无聊的位置投映出一个小小的虚拟键盘。
光涵低着头,对颜槿的到来熟视无睹,三两下把水球的一个部件彻底分尸。林汐语稍好些,冲着颜槿微微一笑:“你不用管,快了。”
颜槿心有灵犀:“你想到办法了?”
她见识过光涵改装武器的能力,两个人的样子不像在玩,就肯定是改造水球。
颜槿想不明白的是水球不过是个在水管里吸水垢的机器人,没有人样没有人味,难道还能把老鼠引走?
林汐语点头,一手离开键盘移到颜槿的耳侧,把她一缕垂下的头发别回耳后:“去休息吧,好了我叫你。”
于柯坐在原地,耳朵却没漏过任何一点信息。她听到两人对话,喜不自胜地跟着爬过来:“你真的想到办法了?要怎么做?”
四个人挤在一起,下面努力博取存在感的老鼠也跟着移了过来。林汐语的笑容不改,眼神微冷:“我建议你回去,不然光涵再被老鼠吓到,我们就只好找点别的东西来当饵了。”
毋庸置疑,这个‘别的东西’非于柯莫属。
于柯:“……”
为什么林汐语对别人都细致耐心,唯独对她横竖不顺眼?莫非是她长得特别丑?
于柯深知林汐语说得出来就做得到,为了不当‘别的东西’,于柯灰溜溜地坐回原地。下面那只老鼠的智商已经低到无药可救,衣服上面分明还坐有两个人,颜槿和于柯一动,它又跟着颠颠地转了回来。
于柯俯视老鼠,一脸烦躁:“你不是说吞噬者是靠体温和气温确定猎物?它怎么不守着林汐语她们,一直跟着我们干嘛?”
始终是她们两在带着老鼠遛,风险也是她们两个担。
颜槿虽然还是没表情,但隐约间似乎心情好了很多,听到于柯抱怨,居然唇角勾了勾:“可能你看上去最好吃。”
于柯:“……”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颜槿:“关于吞噬者的信息我和汐语都只是猜测。我们讨论过,吞噬者给我们的感觉……其实很像荒原上低等的大型食腐动物,譬如蝇豺。”
于柯:“蝇豺?”
她自己生活都过得艰难无比,更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荒原上的东西。
颜槿:“嗯。小时候汐语的父母外出回来后会整理资料,有些内容他们不会阻止我和汐语看。蝇豺是群居动物,一般几十到上百只一起生活,长时间待在地底的洞穴里,主要以动物的尸体为食。不过饿极了它们也会主动协同捕猎。林叔叔说蝇豺这种动物惹上后会很麻烦,难以摆脱,它们生活在地底,视力严重退化,听力、嗅觉和温感能力进化得尤其敏锐。它们的智商很低,协同计划能力也差,靠的是无限的替换追踪累死猎物。如果追捕的猎物也是一个群体的话,它们为了效率最高,会进行优先选择——先捕获看得到的最近的,其次是静止的,再之后是移动的出声的,最后是远距离的气味和温感传来的源头。”
颜槿下巴微点,指向下面的老鼠:“感染病毒的动物我是第一次见。但那次我们从竞技馆里逃出来的时候——我爬上列车道后看了一会,吞噬者的追人的时候的确不是随机的。”
于柯:“……所以如果我跳下去跑的话,它会放弃你们来追我?”
颜槿:“你可以实验一次,我不介意。”
于柯:“还是不了,我很介意!”
虽说在跟颜槿聊天,于柯的关注点也还是在‘想出了办法’的林汐语那边。林汐语没有多作解释,她也不敢像问颜槿一样去问个仔细,只好频频转头去看。林汐语依旧在虚拟键盘上敲打什么,于柯看不懂,真正吸引她目光是光涵。
先前没发现时还不觉得,到现在于柯才觉得光涵像是跟平时不同。拆卸零件时光涵的神情是专注而严肃的,一双手上下翻飞,把拆下的东西规律地排列归类,偶尔会和林汐语交谈什么,于柯专心听着,发现全是一些术语,她一个都听不懂。
这时的光涵,冷静、严谨、专业,和林汐语无比相似,不久前因为一只老鼠吓得哇哇大哭的那个光涵宛如于柯的幻觉,从来没有存在过。
于柯:“……光涵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槿:“不清楚,她以前好像也是普罗大学的学生,一碰到机械类的东西就会变成这样。”
于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汐语会带上光涵了。
不是林汐语显露出所谓另一面的‘旧人情深’,而是队伍里最没有用处的人——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