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记忆里有那个人的影子。
不会的。
记忆里的那个不是他。
那个时候,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笑着的。
他很开朗,比任何阳光少年都还要开朗。
那个不会笑,不会说话,没有表情的人不是他!
“呼、呼呼……咳咳、咳……”青年一口气跑上了顶楼,他喘着气,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那缺氧的感觉让肺部提出轻微的抗议,医院楼顶的冷风带着小雪飞舞着,挂在人脸上,蹿入人的衣服里。
戏柠舟双手的筋骨凸显,他低垂着脸,冷汗从额头上掉下来,他的双瞳睁得很大,放粗的瞳孔透过黑色的美瞳露出一份深蓝,他的心脏在以不正常的频率跳动着。很快冷风将他的面孔抚得生冷,使得他的耳鸣渐渐安静下来,耳机里又浮现了那首单曲循环的英文歌。
青年安静下来,他在顶楼找到张椅子,也不顾干净与否就坐下来,他闭上眼睛整理呼吸,然后狠狠地笑出声。不过笑声很轻,在风大的医院楼顶很快被风吹散。
你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管时间隔了多久,那些铭刻在记忆里的东西不会改变,西婪是怎么样拿起刀的,他又是怎么样杀死一个无辜至极的人,他的手上沾满了属于那些可怜人民的鲜血。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个被他折磨至死的人,他无法描述那种快感,当看到他们深受痛苦时的快感,他要比任何一个魔鬼都恐怖——他赞美这种艺术,他将这些表情、痛苦、嘶喊归为他偏爱的钢琴曲,将它们谱写成举世闻名的篇章。
看吧,那些欣赏着他作品的人,不也是在欣赏着这种变态的艺术吗。
戏柠舟将眼睛放在自己这双天生就用来弹钢琴的手上,他轻轻举起来,手指间的曲线很好地体现出来。这双手太干净了,没有老茧没有磨痕没有鲜血,他轻轻驱动手指,在身前的空气上摆出八度,然后跟着弯曲动起来。
他听得见,蒂娜死的时候,她也应该听见了,在那个地下车库里面,蒂娜的母亲被穿成漂亮的人偶,鱼线顺着她的任何一个关节,当时的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曲子。
是他写的,西婪写的。
但是后面的事情,他都记不太清了。
青年的手指在飞快地交替着,他身前仿佛就放着一架钢琴,每一个音符都被恰当地点出。他谈了一小段,忽然就停了下来,将双手放在兜里,闭上眼睛,吐出一口白雾。
已经够了。
这一生都不想再碰那个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阿笑想要让蒂娜“看着”她的母亲在这种疯狂的钢琴曲下跳舞,跳的是她一直致力的芭蕾,每一个精细的动作就像是被后台的“播音机”计算好了的一样。西婪的音乐虽然一时传出过海阜,但应该在他死后被警局封杀过,不可能流传出去。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知道他前世写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东西。
耳机里的音乐又开始重新播放了,戏柠舟将手机的声音开到最大,他不知道听着这首英文歌重复了几遍,才感觉到身边有一团热源和一道十分专注的视线。
青年睁开眼转过头去,就对上梁仟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
男人很认真地看着他,却又很无奈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角:“下次不要不等我就随便乱跑了,很疼吗?”
戏柠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梁仟想揉揉他的发,却考虑到伤口问题,终没有动手。男人问:“怎么忽然跑到顶楼来了?”
青年不回答,他只是忽然将双手抽出来,很正经地看着梁仟:“背我,回去了。”
梁仟笑起来,温柔地注视着他的脸庞,收住眼底那些偏执和疯狂,他顺从地蹲在对方身前,感觉到青年将重心全部都倒在他身上后,挽住对方的膝窝,站起来:“嗯,回去。外面冷。”
戏柠舟忽然将一只耳机挂到梁仟的耳朵上,那在青年背景里一直单曲循环的英文歌接着刚才的词。
——
“……Or when the crazies say,
he hates us and they get so red in the head you
think that they're about to choke
God can be fu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