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男人闭了闭眼睛，指尖轻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睁开眼问“他的父母是谁？”
程恪沉默了。
林恩双手抱臂，站在灯光的阴影里，“不能说？”
“……不是。”程恪艰难的吐字，“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犹豫了一下，十指握紧又舒张，眼球焦虑地转动，像是十分拿不定主意。最终，他还是开口，只是声音莫名其妙的干哑，“准确的来说，多莱其实没有父母。”
“人鱼对联邦来说太过珍贵，即使是顾准先生也不能毫无缘由的从人鱼培育中心拿走人鱼蛋，就算可以……那么多的人鱼幼崽里，和您匹配度最高的也不过只有百分之四十。”
“所以呢？”
林恩心里一沉，他目光沉冷，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所以呢？”
程恪躲避着林恩的目光，他看着地板，“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那时我还不是仓的首席研究员，我找顾准先生要了权限，从基因库中调取了你的基因，将和你匹配度最高的那份基因序列进行了人为调整……通过增添、删减以及改造，我获得了一份能和你完美匹配的基因图谱。”
程恪停住了，他看了林恩一眼，目光在林恩握紧的右拳上停留。
林恩面无表情，“接着说。”
程恪睫毛颤抖了一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着道：“之后，我尝试着用那份基因创造胚胎，一开始很不成功。我做了大概一千次左右，全都失败了。它们要不然完全没办法生长，要不然就是长到一半时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唯一长成胚胎的几个还无一例外都成了畸形，等到第两千例——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唯一培育成型的胚胎，它顺利长出了蛋壳，但最后还是在一个月后失去了生命迹象。”
程恪苦笑，“我都想要放弃了，但是顾准不同意，他比我要执着的多……多莱，是我的第三千零二个实验样本。”
林恩冷冷道：“不要说那个词。”
程恪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我很抱歉，但是……它最开始的生命迹象其实很微弱，各项指标也不是很好，我本来没对它抱有多大的希望。当时，我们更看好的其实是和它同一批里的另一个胚胎。”
“可最后它活了下来，那一批的胚胎培育十分成功，同期还有三个胚胎都顺利长出了蛋壳，但只有多莱的蛋壳里出现了精神波动。”程恪语气激动，眼神也亮了起来，对科学的热爱让他短暂的忘记了对林恩的惧怕，“不是生命迹象，是精神波动，这意味着蛋壳里的生命真正意义上的有了灵魂！你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突破吗，人工培育出来的生命正常来说是不该有灵魂的，我们本来对这项实验也没报多大希望，顾准先生其实也一直在星际中寻找和您基因匹配的人鱼，可偏偏那一批成型的人鱼蛋里，有一个有了灵魂，也只有多莱有了灵魂。”
“联邦的机密档案部里有一份文件代号37，那是我在成功培育了多莱后向联邦申请下来的项目，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星际的人鱼数目。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成功的也就只有多莱一个。”程恪苦笑着摇头，“林恩上将，也许肖牧白的想法是没错的。”
“多莱就是一个奇迹，一个专门为他而准备的奇迹。”
长久的沉默后，林恩松开了攥紧的五指，他下颚的曲线微微紧绷，屈指弹了弹军装的下摆，转身离开。
走出门口前，他驻足说了句话，“他不仅是肖牧白的奇迹。”
他也是属于林恩的奇迹。
……
他走出来时，多莱早在门口站累了。这附近没有椅子，他又怕迷路不敢走得太远，索性蹲在了地上。这形象实在是糟糕的很，和洁白冰冷的实验室走廊更加格格不入，任谁经过都要多看他两眼。
偏偏他倒像是没有察觉的样子，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时不时地还要嘿嘿地傻笑两下。
多莱总是很容易开心，像是天生就与生活里的那些烦恼无缘，林恩看着他，眉头不自觉的就舒展了。
他走过去，“看什么呢？”
多莱正看的全神贯注，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就向前面栽了过去。
多亏了林恩眼疾手快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小人鱼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原本翘起来的头发可怜巴巴地垂到了耳边，他晕乎乎地问，“你们谈完啦？”
林恩嗯了一声，有点无奈地皱眉，声音严厉，“下次不可以这样，摔着了怎么办？”
多莱被林恩说了一句才清醒过来，他抬手挠挠头，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太好意思地捂脸嘿嘿了几声。
林恩把他的手拿下来，牵着他往外走，“看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多莱这才想起了林恩之前问他的问题，献宝一样把自己星际云的虚拟屏幕打开放到林恩眼前。
“是我之前陪着安池去拍的综艺，现在终于播出来啦！”他先是得意洋洋的跟林恩炫耀了一通，这个场景他去过，这个场景是在他监督下拍的，那个场景里躲在角落里吃冰棍的路人甲就是他本人，然后很可惜的说：“安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个综艺忘了，原来我都落下这么多期没有看了！”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拍的电影，回家的路上，多莱掐着手指算了半天，奈何他的数学实在是不太好，最后遗憾的放弃了这个行为，决定换个方法解决自己的问题。
他很期待的问林恩，“你说我的电影是不是已经拍好了啊？”
林恩看着导航路线，手指点了几下改了几个参数，心里算了算多莱拍电影的时间，感觉应该差不多了，就说：“你打给安池的星际云问问，他比你晚进的剧组，应该知道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