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在队里一直处于顶尖水平，这次选拔，他有很大的希望能进入正式的机甲队伍。他向来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玩弄手段，林恩自从加入了队伍以来，一直独来独往，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平时训练也并不突出，还迟到早退，沈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着向他发作。

雷利斯眼神微动，他还要说什么，却被沈括举起的右手手掌拦住。

“老大，我不会连累你的。”沈括说，他看向林恩，“我们订契，谁输了退出队伍，死生不论，你敢么？”

军队里都是争强好胜的青年人，躁郁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打架斗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组织上原来还管一管，后来发现越管越严重后，索性就放任自流推出了订契这一说法。

订契的双方必须完全自愿，订契后双方打斗所造成的伤害军方不予负责，一律由订契者自行承担，订契者之间的战斗杜绝任何外来人士插手，一切都由订契者自行解决。

沈括轻视地看着林恩，“放心，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所以，你敢不敢？”

……

周围是尸山血海，在这个堆满了尸体和苍蝇的星球上，唯一流动的液体，就是温热而黏稠的血液。

鲜红色一层盖过一层，最后凝固成黑色而均匀的斑块，上面爬满了贪婪嗡鸣的蝇虫，伸出长长的口器，许久才转动一下鲜红的眼珠。

有人把刀塞进他的手里。

“拿着它，走下去。”

“我看不到尽头了，你能么？”

“你敢去看么？”

……

像被人迎面对着头部一拳暴击，林恩的大脑嗡嗡直响，仿佛有一柄利刃在他大脑深处肆意翻搅、切割，一些深埋的记忆被零碎的血肉裹挟上来，又重新沉淀，像卤水点过的豆腐。他十指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呕吐感分波袭来，愈加猖狂。

然而他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恩还是迟迟没有反应。人群中渐渐有嘘声传来，可克莱尔却不禁屏住了呼吸，不顾眼球的酸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林恩。她天生第六感灵敏，也曾靠着这份直觉逃过了不少子弹。现在，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四周围绕着一种越来越古怪的气场，像是空气被压缩成了薄片，然后被抽成丝，结成冰，冻硬削尖，狠狠地刺伤了窥探者的眼睛。

下一瞬，那种古怪的感觉又突然消失了。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林恩抬起头，唇边掀起一丝弧度。他的眼睛黑的纯粹，像是所有的光线都泯灭于于此，从此世间再无黎明与白昼，所有生活在夜色里的生灵开始出来为非作歹。

克莱尔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细细看去，分明看到那黑色的眼睛中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缝隙，顺着缝隙向内探寻，有大量的血色在爆裂蔓延，贪婪的扩张界限。

林恩看着沈括，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啊。”他极浅淡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