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失去了记忆，可目光里的纯净是改变不了的。

林恩突然开始好奇，肖牧白是怎样养出来这样一条人鱼的。

“多莱，你长出腿了。”他说。

多莱依旧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于是林恩换了一种说话，“多莱，你可以洗澡了。”

小人鱼这才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

然后多莱就知道了一个坏消息，。

林恩平静的，不容反对的告诉他，“明天，我送你去上学。”林恩让哈利去调浴室的水温，“现在，你要学会走路。”

多莱眼巴巴的看着哈利圆滚滚的背影，很善解人意地说：“可你最近不是很忙么？我可以晚一点等你不忙了再去上学，我会乖乖呆在家里的，哈利可以保证。”

机器人哈利在内存里说：不，我不能保证。

“这没得商量，多莱。”林恩把人鱼身上的被子掀开，扶着多莱下床。多莱对自己消失的尾巴和突然长出来的腿还不太适应，新长出来的腿像两根面条一样使不上力气，他几乎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放在了林恩身上。

“你必须去上学，而且越早越好。”林恩拎着他一步一步向着楼下的浴室走，“你已经落下很多课程了。”

“你为什么总要让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多莱推开林恩，大喊了一句，他艰难的扶着楼梯的栏杆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软绵绵的双腿滑下去。

失忆后面对完全陌生环境的惶恐，被像货物一样转手的不安，斩尾期的疼痛，还有半个多月被迫躺在床上的躁动一齐爆发了出来，这难得壮了多莱的胆子，人鱼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湿润，“我不喜欢外面，也不喜欢这双腿，我想要我的鱼尾，你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呆在池子里么？”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

多莱的胆子被这漫长的像针一样的沉默戳成了干瘪的一团，他的鼻尖沁出汗珠，开始后悔自己说出的话。

既然鱼尾都可以变成腿，那说出的话为什么不能够收回呢？

可如果说出的话可以收回，那人类的很多情绪显然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比如后悔，再比如说难过。

人鱼的手臂开始失去力气，他渐渐抓不住栏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滚落下去。

林恩走过去，用指腹轻轻抹掉多莱鼻尖上冒出来的汗珠，把多莱抱起来走下楼梯。

人鱼看起来有点胖乎乎的，真正抱在怀里才知道，多莱其实并不重。

“多莱。”他以二十年前的自己绝对想象不到的温和耐心说：“你要学会独立。你是我的伴侣，不是我养在房子里的宠物。我没权利把你藏起来，你也不能靠着我偶尔的怜悯和突如其来的爱心生活，你明白么？”

“我希望你能自己站起来，去认识和了解这个世界，能够做到即使不依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句话是当年他哥哥去世前跟他说的，现在，他送给了多莱。

“当然。”他把多莱放进了浴缸里，多莱的双腿现在还不太稳定，刚接触水就变回了鱼尾，“如果你真的不想走出这间房子，我也不会勉强你。”

多莱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鱼尾，在水的折射下他的尾巴看起来更漂亮了。多莱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有些慌张的抓住了林恩的手指。

“你会不要我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如果我做的很差劲的话。”

林恩挽起袖子细细地帮他清洗新生的鳞片，刚长出来的鳞片软软的还不是很坚硬，林恩弄的他痒痒的，可多莱还是忍住了没有甩动尾巴。

林恩的衣服是干净的，溅上水的话，他怕林恩会生气。

“不会。”林恩说。

“那我去上学好了。”多莱看着林恩，像是宣誓一样，很是庄重地说。

林恩也看着多莱。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他低声说。

然后他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