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矣姀?快醒醒!”
矣姀勉力地睁开眼睛,当发现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赵徽聿时,她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惊讶,“你怎么……咳咳咳……”
“你现在先别说话!我带你下山去找大夫!”
赵徽聿抱着矣姀要离开,矣姀费劲地扯着他的衣襟,“你把我……把我放下。”
赵徽聿脚步一滞,低头看着矣姀,声音中带着些颤抖,“我送你下山。”
矣姀摇头。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无法自己一个人下山。”
矣姀回头张望,笑容浅浅,“赵大人,我可是爬了好久才爬上来这里的……我想在,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你……”
“你就成全我吧。”
似是与他说话极耗力气,矣姀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赵徽聿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把矣姀放下。
看着矣姀在蒲团上重新跪好,他也在一旁的蒲团上跟着跪下。
矣姀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回去?”
“我陪你一起等魏大人来。”
矣姀:“……”
她并没有在等魏知隶。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去。
她只想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呆着。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赵徽聿。
“你先回去吧。总不能让赵老夫人等你太久。”
矣姀淡淡地开口。
赵徽聿皱着眉心,语气担忧,“矣姀,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应该随我下山的。”
矣姀轻笑,“随你下山做什么?看大夫治病吗?”
“没错。”
矣姀摇头,“没有这样的必要。”
她的病,连巫渺都奈何不了,更别说是国都城里的寻常大夫了。
“矣姀,你不能这样……放弃自己。”赵徽聿皱着眉头,“你……”
“我已经病入膏肓,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矣姀眼神平静地看着赵徽聿一脸震惊的模样,“你先回去吧,魏大人……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她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忘记告知小桃去向,魏知隶若是知道她不见了,应该会派人来寻她的吧。
以他的能耐,要找到她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她也并非是存心躲藏,是以……
魏知隶派出来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吧。
“你走吧。”
矣姀说完这句话后转过脸去不再看赵徽聿。
她抬头仰望,大佛满目慈祥地回望着她。
矣姀静静地与之对视须臾,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矣姀听到旁边传来一丝动静。
大概是赵徽聿终于听从她的话要离开了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到,矣姀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只一瞬,那弧度又消失得彻彻底底……
——
“施主……”
略有些苍老的声音惊醒了矣姀的冥思。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人站在她的斜对面,正朝她点头。
“大师。”矣姀点头回礼。
“贫僧见施主在佛前跪了许久,不知施主心中的疑惑是否已经得到了解答?”
僧人和蔼可亲,看上去让人莫名信任。
矣姀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曾。”
“既如此,不若施主与贫僧道来,也许贫僧能帮助施主一二?”
矣姀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思索须臾,矣姀有些忐忑地抛出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大师,你相信重生么?”
“就是一个人在活了一辈子后,死了。”矣姀顿了顿,继续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还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僧人淡定从容,“施主的说法听起来有些离奇,但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存在便是因缘。”
“也就是说,大师认为重生一事并不荒诞离奇?”
僧人轻笑,“施主何必执着是否‘重生’?毕竟,无论重生与否,眼下的你,活的都只是这一辈子而已。”
矣姀黯然,“大师,你可曾有过后悔之事?”
“有过,但是已经放下。”
“大师超脱世外,但是我只不过是一个俗人。”
“我有过后悔之事,一直想要修正,但是就如今的情况看来,我所作的一切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我依旧是……”
矣姀叹息,“明明我已经吸取教训,但是我却依旧无法得偿所愿……大师,你说,这是为什么?”
有关于重生一事,矣姀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对除了赵徽聿以外的另外一个陌生人说起。
不过今日来明觉寺,她带着疑惑而来,其实也为了带着解答而去。
是以当大师表示愿意倾听,她也就毫无保留地把两辈子的经历说了一遍。
说来也奇怪。
本来矣姀心里对于某些事情甚是不明,但是在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后,她发现她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为什么她活了两辈子都活不好的问题的答案。
“施主,你可曾想过,你这一辈子的所为,到底是为了修正上辈子的错误,还是说,只是为了逃避而逃避?”
僧人的话语让矣姀乍才清明起来的思绪再次变得有些糊涂起来,“只是为了逃避……而逃避?”
僧人颔首。
矣姀沉默良久,点了点头,“两者皆有。”
她不得不如此承认。
这是事实。
对于赵徽聿,她修正。
对于魏知隶,她逃避。
也许她看起来很自私,但是……她并没有错。
她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这又能有什么错?
“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僧人语气温和地劝诫。
矣姀心里已有思量,是以她笑着对僧人再次点头,“多谢大师。 ”
天色已晚。
僧人离去之后,女子依旧长跪佛前。
佛门之外,身着紫袍的男人,俊美的面容半隐没在黑暗之中。
他怔怔地看着殿内的女子,曜黑的眼眸之中,有着尚未来得及消退的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