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把两个杯子都倒满了的,怎么到她手里的,就只剩下半杯了?
“我倒掉了半杯。”
赵徽聿的模样甚是坦然,“你先前喝了不少菊花酒,这青梅酒,就不要喝那么多了,再多些,我怕你醉了,不好下山。”
矣姀低头尝了一口青梅酒,口味清酸还带着些涩,她抿了抿唇,问喝了青梅酒后同样在皱眉的赵徽聿,“有带糖吗?”
赵徽聿摇了摇头。
忽然明白过来,赵徽聿的神色有些尴尬,“很难喝?”
矣姀斟酌了一下,委婉道,“太过酸涩,加了糖应该会更加好喝的。”
“那……要不我重新……”
“不必如此麻烦。”
“可是这青梅酒我酿得不好……”
矣姀莞尔,“不是你酒酿得不好,而是这青梅酒本就是这样的味道。在酒里添加些饴糖或石蜜,应该会更好喝的吧。”
“饴糖?石蜜?”赵徽聿有些惊讶,“这些可以么?”
“可以啊。再说了,这是在宫里的时候,一个司膳房的女史告诉我的方法,应该不会有错的。”
“好。”
……
“大人,我们不过去么?”
凌胥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一男一女,又看着自家大人那淡得不能再淡的神色,心中除了隐隐着急以外,还隐隐哟有些……发憷。
他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家大人的心情好像……非常地不高兴。
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和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早上大人在宫里应酬完,出宫以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往乐游原赶,登高过程中更是滴水未沾,只为了早点赶到夫人的身边……免去她独自登高的失落和寂寥。
没想到,夫人身边早就已经有人相伴。
没想到,夫人看起来心情还格外地不错,脸上的笑意自与那人交谈起便几乎没有消失过。
没想到,大人在这边站了这么久,夫人愣是没发现……
……
于是,毫不意外地,凌胥看到自家大人脸上的期待消失了,急切消失了,愧疚消失了。
双眸中只剩下无边的黯淡。
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咳咳……”
凌胥试图做点什么来吸引矣姀的注意,奈何矣姀一直在和赵大人说话,并未听到他发出来的咳嗽声。
凌胥故意频频发出声音的时候,魏知隶往他所在的方向扫过来淡淡的一眼,凌胥只觉得好像又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一般,让他瞬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凌胥安静下来后,无奈地看着矣姀,想着她什么时候能够发现大人,一旁的小桃忽地从他身边走过,垂首对魏知隶道,“大人,要不我去提醒一下小姐?”
魏知隶抿着唇,不答反问起另一个问题来,“赵大人来了多久了?”
小桃心里一跳,谨慎地回答道,“一,一刻钟左右。”
魏知隶脱下身上的外套,“把这个拿去给夫人披上,那里的风有些大,免得着凉了。”
小桃接过外套,“是。”
“我不是来催夫人回去的。”
魏知隶语气温和,“有友人可以谈笑风生,也算是一件幸事。你替我转告夫人,让她尽兴再过来,我会在这边等她的。”
“是。”
小桃把魏知隶的外套送到矣姀的手上时,迎着矣姀惊讶的目光,她低声地把魏知隶说过的话一言不差地复述了一遍,为矣姀披上外套后,她又道,“小姐,这里风太大了,你,你注意保重身子……奴婢先退下了。”
愣愣地看着小桃走远,矣姀回过神的来时候,赵徽聿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里?”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哦。”
也许是坐太久的缘故,矣姀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地一片漆黑。
在这忽如其来的漆黑之中,矣姀有些慌张地试图寻找可以支撑她保持平衡的物件,没想到她的手最后落在了一个略显得冰凉的掌心里。
过了一会儿,眼前的漆黑逐渐散去,矣姀看到自己五指紧扣着赵徽聿的掌心……
懵了一瞬,她连忙松开了手,“对不起。”
赵徽聿凝望着矣姀,眸子里盛满了担忧,“矣姀,你刚刚是不是……突然就看不见了?”
矣姀一怔。
低头整理自己起了褶皱的裙子,她语气漫不经心地回道,“大概是坐久……”
她忽然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赵徽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穆大人……”赵徽聿的神色看起来甚是纠结,“他曾经出现过……短暂失明的情况。”
娇贵的布料从矣姀的手心里滑下。
矣姀惊讶地看向赵徽聿,她轻咬了一下下唇,再次确认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
矣姀的呼吸急促起来,“除此以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赵徽聿摇头,“我并不了解。我所知道的这一点,还是当初在九沥城与穆大人接触的时候,他忽然就……所以我才知道的。”
“其余的症状,我……我不大清楚。”
“……好,谢谢你提醒我。”
“矣姀,他们知道你……”
“知道的。”矣姀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魏大人说,半个月后,他会送我去岁云山。”
“对了,穆大人也在那里。”
“是吗?”赵徽聿目露惊喜,“那真是太好了,听说巫神医医术高明,想必他对于你和穆大人的病症一定能够药到病除的。”
矣姀笑不出来。
她心里压着一块石头,重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裹紧身上的外袍,她把目光再次投向那整齐如棋盘的风景,轻声地回道,“但愿如此吧。”
但愿老天,能够再眷顾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