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随口一问,“怎么了?”
小桃指着前方的一个身影,努力地回忆道,“小姐,前面的那个人,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是吗?”
矣姀看过去,笑了,“不是好像,而是确实。他来过星河殿的。”
“来过星河殿?”
小桃认真地想了想,一会儿后,她猛地手掌一合,“小姐,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位赵,赵什么来着?”
“赵徽聿。”矣姀顿了一下,又道,“名字不记得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他是当朝的吏部尚书就可以了。”
“哦。”
“小姐,那位赵大人……”小桃忽地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位赵大人的做法竟然和你的一模一样!”
这一次,矣姀没有及时回应小桃的话语。
她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正把篮子里的糕点分发给孩童的男子,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了些许弧度。
没想到他还记得,并且,还做到了。
“小姐,赵大人看过来了。我们要过去吗?”
“不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
“……哦。”
矣姀朝赵徽聿点点头,然后随着小桃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侍人的忙碌下,矣姀很快便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地方歇息。
那地方的树木葱郁,视野也开阔,矣姀倚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下方整齐细小笔直的条条道路发呆。
其实登高这样的活动,一家老小全都参与就会热热闹闹,可若是自己一个人来,登顶以后能做的事情不过是孤独地看着风景发呆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桃走过来对她道,“小姐,赵大人想见你一面。”
矣姀有些意外,想了想,她点头,“请他过来吧。”
“是。”
赵徽聿出现在矣姀的面前时,矣姀愣了愣,下意识要站起来,赵徽聿忙道,“不用起来,坐着吧。”
矣姀顿了一下,顺理成章地坐了回去,“你也坐吧。”
赵徽聿点点头,在隔着矣姀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矣姀看着他,“怎么坐得那么远?你说话我能够听得见吗?”
赵徽聿抿了抿唇,“你若是听不见,我说大声点就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我坐得远些,对你总是比较好的。”
矣姀一怔。
明白过来,她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齐齐顿住。
赵徽聿清咳一声,“还是你先说吧。”
矣姀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天不是应该出现在龙首原大明宫吗?怎么跑到乐游原来了?”
“我这几天都在家里养病。”魏知隶微笑道,“阿娘见我多日不出门,今日又正好是重阳,她便推我出门,让我出来走走。”
矣姀看着赵徽聿,这才发现他的脸色透着些苍白,气色不是特别的好,果然是生病的模样。
她轻轻颔首以示了解。
“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赵徽聿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表情甚至是有些凝重地问道,“你的身子……还好吗?”
矣姀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意外和慌张,但是脸上还是笑着应对道,“还不错呀……”
“我都能出来登高了,自然是没事了。”
赵徽聿安静地看着矣姀。
女子画着优雅明艳的妆容,身上的着装繁复华丽,她随意地倚着石壁坐着,一旁的尘土已经弄脏了她的雪白罗袜。
她在看着他笑。
漂亮的眼眸中明明蕴着慌张和惶恐,但是还是竭力佯装着镇静和坚强。
如今的矣姀,和以前的矣姀看起来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在他的眼里,矣姀还是以前的那个矣姀。
是那个一说谎,就不敢看别人眼睛的矣姀。
矣姀被他盯着看,觉得有些不是很自在,她拨弄着手里的团扇,细看上面的纹绣,大概得出一番论断后,她回过神来,发现赵徽聿沉默得有些久了。
她疑惑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
忽然,她脸色一僵,有些急促地掀起衣袖盖住了自己的双手。
好一会儿后,赵徽聿淡淡地开口,“我看到了。”
“哦。”矣姀故作镇定,“不过是涂了蔻丹,没什么好看的。”
“你……”
赵徽聿欲言又止。
他有话想要问矣姀。
他想要问她,她如今是不是没有办法刺绣了……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问出口。
他害怕矣姀哭。
他不想再看到她掉眼泪的模样。
他想,其实他也没有必要让矣姀亲口确认他心中的疑惑,因为,矣姀的手,已经把真相在无声中告诉了他。
矣姀她,或许是再也无法刺绣了。
如果矣姀还能继续刺绣,她不会任由着自己的指甲长长,更不会在指甲上涂上红艳的蔻丹。
对于一个绣娘来说,指甲留长有碍于她们刺绣,指甲上涂有颜色更会影响她们对于绣线用色的判断。
矣姀反其道而行之——大概是为了让人们把关注点从“她的手可以刺绣”转移到“她的手很好看”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