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包袱, 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圆领缺骻袍, 一顶黑纱幞头和一根蹀躞带。
矣姀三两下把衣袍换上, 腰间束好蹀躞带后, 她抱着换下的衣裙和黑纱幞头从屏风后走出来。
魏知隶闻声朝她看过来,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这身衣袍是我十五岁那年做的, 你穿在身上,让我想起我的少年时光。”
矣姀:“……”
矣姀把浅紫色的对襟齐腰襦裙叠好, 然后抱着黑纱幞头到梳妆台前。
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好, 魏知隶已经行至她的身后。
矣姀透过铜镜看他, “鞋子不换没关系吧?”
小包袱里没有靴子,她只能穿她的柔软绣花线鞋;小包袱里也没有裹胸,所以她也没有……
矣姀略有些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身前。
虽然那个地方并不丰满, 可是……也没有哪位男子会如她这般微微隆起的——明眼人一看, 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知悉她的女子之身份。
“没关系。”
魏知隶并没有注意到矣姀的异常,待伸手卸完矣姀高髻上的金钗步摇后, 他用黑纱幞头裹住矣姀的高髻,然后又为矣姀整理了一下衣领, 最后才从镜子里看她, 笑着问, “你觉得如何?”
矣姀抿了抿唇:“不如何。”
魏知隶:“……”
“那个……我需不需要, 需不需要……”矣姀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我需不需要……”
魏知隶未解其意, “需不需要什么?”
矣姀咬牙, 艰难开口,“我需不需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小越小,最后发出的两个字几乎是等同于无声,“束胸……”
魏知隶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但他还是通过她的嘴型,极快地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束胸么……
笑意在眼眸中浮现,魏知隶的唇角在无声中悄然一弯。
“我这样……我这样……别人一看就能知道我是个女儿家了吧。”
矣姀脸颊发烫,不敢直视魏知隶,只是自顾自地说,“你既然早就买下这别院,又已经布置妥当,那这屋子里可有裹胸?”
魏知隶忍笑,认真地摇头,“没有。”
矣姀:“……”
察觉魏知隶的声音有些不大对劲,矣姀猛地抬头,漂亮的杏眸瞪大,里面浅浅的羞恼明晰可见,“你……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魏知隶微敛容笑,清咳一声,视线装作不经意间从矣姀的身前掠过,看着她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把双手护在身前,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地紧张,神情也因此愈发地恼羞成怒时,他半卷起手掌放在唇边,一本正经地道,“夫人不必担忧,今年国都城里贵女间流行如此穿着,夫人大可放心出行,不用畏惧他人眼光。”
“当真?”矣姀半信半疑。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上街确认。若有误,夫人又实在介意,我们可以改天再去春来到。”
矣姀:“……”
矣姀站起来,对着铜镜仔细照看。
远山眉,丹朱口。
里面的女子……
好吧,即使身穿男装,可是她看起来……还是一个女子。
她回头看魏知隶,语气有些失落,“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我像男子吗?”
魏知隶迟疑一瞬,“不像。”
“既然不像,那我还是换回女装吧。”
矣姀说完便要行动,魏知隶伸手拦住她,俊脸一片无奈,“夫人,这样的装束并无不妥之处。若你坚持要换回女装,那我们只能换个目的地了。”
“你……”
“珖儿听话,乖。”
“……”
——
矣姀最终没能换回女装。
去春来到的路上,矣姀在前,魏知隶在侧,凌胥……在后。
“夫人……”
魏知隶试图去牵矣姀的手。
“啪!”
白皙纤细的小手毫不客气地把某只大手拍落。
魏知隶再接再厉,“夫人……”
“啪!”
某只大手再次被某只小手拍落。
“夫人……”
“啪……”
……
凌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再抽抽。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吧。
眼前的妻奴大人,怎么可能会是他一直以来忠心效命的大人呢?
他为之效忠的大人,行事无比睿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眼前的这位……除了容颜以外哪里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眼前的大人绝不是真的。
他不过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肯定是在做梦!
“夫人……”男人的声音低沉且耐心,说话的同时,修长的指节再次锲而不舍地扣住了女子的纤白手腕。
“你别拉着我。”女子的声音硬邦邦的。
忍住再次想要把某只手拍落的冲动,矣姀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细听其发出的声音,其中有极力压抑着的怒意和不耐,“我现在是男子,魏大人你这样当众拉我的手,难道是想要被他人误认为是断袖不成?若是遇着你认识的人,他们会如何看待你,魏大人可曾想过?”
矣姀生气了。
魏知隶知道矣姀为何对他生气。
想必是因为方才她想要换回女装,他不同意,她便生他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