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能露出那样的笑容来?
难道他不疼吗?
他应该是疼的……
只是,常人觉得疼痛,都会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魏知隶他,为何要面露微笑?
是因为面对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无论何种,他都是个奇怪的人。
“夫人,你睡着了吗?”魏知隶的声音忽然响起。
矣姀手指微动,没有立即就闭上眼睛装睡,但是她既无应答,也没有动作。
……她现在不大想和魏知隶说话。
在她认真地把发生的事情梳理清楚之前,她都不大想和他说话。
“夫人?”
身旁传来些许动静,似是有人在靠近。
矣姀微微偏头,对上魏知隶的双眸,不说话,只严肃地看着他。
魏知隶清咳一声,“夫人,为夫觉得有些口渴……”
矣姀:“……”
“既然夫人还没有睡着,能否劳烦夫人给为夫倒杯水?”
矣姀:“……”
对视须臾。
矣姀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我睡着了。”
魏知隶:“……”
“夫人……”魏知隶轻笑,“既然夫人不愿意,那能否让出些许地方,让为夫过去自力更生?”
矣姀:“……”
“夫人……”
矣姀:“……”
好烦。
一听到他喊她“夫人”,矣姀便觉得心里有种止不住的烦躁。
“夫人……”
“……”
矣姀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下床去倒水。
魏知隶在她身后笑,“劳烦夫人了。”
矣姀:“……”
端着一杯水回来,矣姀把水递给魏知隶后,满脸严肃地道,“魏大人,你能不能别老是叫我‘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内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魏知隶一脸无辜,“那夫人告诉为夫,不叫‘夫人’叫什么?”
矣姀声音淡漠,“‘为夫’能不能也不说?”
魏知隶:“……”
“以你我称呼不行吗?”矣姀的语气终于软了些许。
魏知隶摇头。
“为什么?”
魏知隶抿了抿唇,低头看手里的杯子,语气莫名有些委屈,“我们已经成亲了。”
矣姀沉默下来。
确实,她与魏知隶已经成亲了,魏知隶这样唤她,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
她就是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她……
很讨厌……这样的称呼。
收敛住身上尖锐的气息,矣姀轻声道,“魏大人,我们好好谈谈?”
她与他,确实要好好地谈一谈才行,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矣姀以为魏知隶会答应她,与她好好地谈一谈,毕竟,这是一个极其严肃,极其重要且极其迫在眉睫的问题……
可是……
魏知隶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了声“好”以后,慢悠悠地道,“我们改天再谈?”
矣姀:“……???”
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应该越快解决越好吗?
魏知隶看了看窗外,道,“夫人,现在夜深了,还是先就寝,改日再谈?”
“……”矣姀睨了他一眼,“……你睡得着?”
他身上的伤口可不浅……
“为何睡不着?”魏知隶笑,“夫人若是愿意入怀,为夫瞬间便能睡着。夫人要不要试试?”
矣姀:“……”
把水杯放回原处,矣姀再次回到床上默默躺好时,魏知隶呼吸平缓绵长,看起来当真是极疲惫地睡着了。
矣姀再次看着帐顶发呆整理思绪。
她嫁给了魏知隶。
新婚之夜,魏知隶受了伤——他似乎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发泄她心里对他的怨恨以获得她的原谅——可她回想起来,原谅不原谅的暂且不说,面对魏知隶的方式,她只觉得……寒气沁身。
魏知隶的方式确实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是也正是因为看到这样的他,她反而是愈发坚定了内心里的某些念头。
论心机心思,她不如他深沉诡谲。
论计谋计策,她不如他周到细致。
如果要斗,她很大可能斗不过他。
被迫嫁给他,是印证此论的有力证据。
她无可辩驳。
可是……
即使斗不过他,那又怎样?
她还是要继续努力的。
她不能就此认命。
任何想要的,她都会努力去争取。
他要拦,设下的任何阻碍,她会用尽浑身解数去消除。
或许到最后,她依旧未能成功逃离,但是那时候她可以坦然地说声无悔。
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是重蹈覆辙。
这四个字,重若千斤,时刻都会在她的脑海里警醒她,莫要让那些发生过的不幸再次发生。
上辈子里,她消极度日,郁结而终。
看似可怜,细想却又让人觉得可恨。
明明她可以把她的生活过成另外一个样子的,但是她却沉溺在自己的心灰意冷之中,落得个惨淡收场。
如今再回想,如果说,矣姀想要对当初的自己说句什么,或许只有一句话最为贴合,那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既然上辈子已经如此,重活一辈子,自当应该有所改变。
虽然力量单薄,命不久矣,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无论成败,无论输赢,无论拼不拼得过时间的流逝,只要有机会,她总该用尽最后的一分力!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窗外有曦光微显,躺在床上的女子终于沉沉睡去。
当女子的呼吸逐渐变得轻缓,躺在她身旁的男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魏知隶无声地把被子掀开,坐起来。
侧身低头看女子的睡颜须臾,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微用些力气掐住她的下颌。
女子小巧的檀口在他的动作下微微张开,魏知隶低头怜惜地亲了亲,然后把一颗药丸送进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