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死。”
“家破人亡,爱情无望,在留香园里的日子又朝不保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还要活在这煎熬的人世。”
“某一天夜半醒来,我用簪子划破了手腕,看见红色的血液流淌落地的时候,我心头忽就掠过了无言的解脱之感。”
“终于可以死了——我很平静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但是我最后到底没有死成——服侍我的丫环上夜回来后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看到地上的那摊血时,她虽然尖叫一声昏倒在了旁边,但是她的尖叫声还是很成功地把假母等人都吵醒了并把她们都吸引过来了……”
“然后流了很多血的我就被大夫救过来了。”
“其实准确地说,我不算是被大夫救过来的。”
“是我的身体自己救了自己。”
“簪子划破手腕以后,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是流着流着,那伤口便凝住了。被人慌乱地请到现场的大夫只是为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腕而已。”
“说来也奇怪,濒死过一次,睡醒过来后,我脑海里要轻生的念头变得淡薄了许多。”
“我想见陆明琚,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克制住这样的念想——我不能去见他。”
“我想看到陆明琚继续思念我寻找我,最好永远都找不到我,这样,我就不用害怕他有一天看到真实的我后会放弃我。”
“我没有那种非死不可的念头,但是面对着各种前来寻欢的客人,轻生的念头总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来困扰我……”
“这些年来,我一直过得很矛盾。”
“现在回想,处于那样的一个状态的我居然没有疯掉,上天对我当真是不薄了。”
“我在留香园里过着死水微澜的日子,只是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偷偷去陆明琚经常出没的地方去偷偷看他。”
“陆明琚是很警惕的一个人,但是凭着对他的了解,再加上我每次都会很小心很小心地躲在隐蔽的角落中,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唯有在看得见他的时候,我的心是偷偷欢喜着跳动的。”
“他让我觉得,生命是可以有光的。”
“但是看不见他的时候,我便坠落在了无边的泥垢之中,心情低迷而绝望,无论看什么,都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觉得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包括我自己的存在。”
“我会在心里偷偷地,不断地,想他。”
“想他在做什么,身处何方,与何人说话,与何人谈笑……”
“想象很多很多的东西,假装自己依旧陪伴在他的身侧。”
“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这日子不会过得那么的煎熬。”
“后来某一天里,我不用跑到大老远的地方也能见陆明琚了,因为,因为他开始和一群人来留香园。”
“陆明琚是来谈生意的。”
“我来到留香园的第五年,陆明琚开始接手陆家。他的想法奇特,眼光独到,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商机,加之手段稳妥,陆家又有百年的声誉在,三者相互映衬,陆家的风头在幽锦城里一时无俩。”
“假母那天让我和园里的花魁一起出去陪客,要赔的客人正是陆明琚那一桌。怕他认出我来,我死命拒绝,假母执拗不过我,最后只好招呼了别的姑娘前去相陪。”
“在房间里呆了半刻钟后,我到底是忍不住跑去了他们所在的厢房去偷看。”
“与陆明琚同道而来的男人们无一不是一手搂着一个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唯有他一袭白衣坐在其中,脸上带着恰当的微笑,滴尘不占,世俗不染,美好得让人甘愿不管不顾地低头依偎进他的怀里去。”
“在留香园里浸润多年,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杜萱。”
“为了能让自己活下来,我只能主动地去适应留香园的生存法则。”
“但是,无论我变成了何种模样,那都不是我希望陆明琚能够看到的,所以,每当陆明琚来带着人来留香园谈生意,我都会借故推脱,然后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去看他一两眼。”
“留香园终究是假母的留香园。”
“我的怪异行为或许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很久了,但是她却不动声色,暗中蛰伏观察。等得到肯定的结论后,她在我的某次迎客中把我出卖了。”
“记得那天,我以为我要见的是一位张姓的大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推门而入的,是他。”
“我想要逃跑已然来不及……”
“这一年,是他找寻我的第十个年头。”
“陆明琚他,最终还是看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