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豊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继续说道,“谢远岫性子孤高冷傲,不近女色,平日里只与好友安枳元亲近。”
“安枳元与他同岁,不知因何缘故也一直不肯娶妻……”
“谢太傅怕谢远岫走上歧途,便急忙地给他张罗亲事……谁知道,这都过去两三年了,谢远岫的亲事还是没有着落。”
矣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谢远岫……难不成是个喜好龙阳的,所以才耽搁了这么多年没有成亲?
“长锦,照此看来,你实在不必担忧明天的赴约。”
“即便是谢远岫当真因某种原因看上了你,若是你不愿意嫁他,哥哥也会替你挡回去的,你放宽心即可。”
“……谢谢哥哥。”
——
有了穆长豊的保证,等到要去赴约的那天,矣姀如往常那般很随意就出门去了。
雪沫跟着她身边干着急,“小姐,你就这个样子去见谢大人?”
看着雪沫目瞪口呆的模样,矣姀忍不住发笑,“不这样见?那该怎样见?”
雪沫一脸认真,“小姐今日的妆容太素淡了,要不,奴婢给你上个桃花妆?”
矣姀笑而不语。
桃花妆是红妆的一种。
妆成要经过好多个步骤。
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口脂。
每个步骤,都缺一不可。
矣姀今天也上了妆,不过是白妆。
这是矣姀在大昭皇宫里做女官时常画的妆容。
白妆的上妆步骤比较简单,只是敷迎蝶粉画黛眉和涂口脂,不施胭脂花钿面靥和斜红。
因为这样的妆容较为素雅,故而又有别称玉颜。
“小姐为何发笑?”雪沫满脸疑惑。
矣姀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不必如此隆重。”
她不过是前去与那谢远岫见一面便回,何须如此折腾?
况且,她本就不大喜欢那些过于浓厚的妆容,那些桃花妆,飞霞妆,酒晕妆等,若不是有必要,她平日里很少画。
“奴婢知道小姐不愿意前去赴约,可是万一谢大人便是小姐的有缘人呢?小姐难道不希望自己能够给谢大人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吗?”
雪沫还在絮絮叨叨,矣姀耐心地听她念叨一会儿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雪沫,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谢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即便我打扮得再漂亮,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虽然真实原因不是这个,不过这个理由是最容易说出口的了。
她总不能对雪沫说那谢远岫肯定看不上她,是因为他是短袖吧……
雪沫闻言瞪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后,不知道是缓过来了还是自己想明白了,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落后矣姀身后一步的地方。
到了都江杨柳堤,只见堤上柳树摇曳,微风扑面,而都江江面波光粼粼,停着别致的画舫几只……
那一线绕于江水之畔的两岸白堤,四周有花草相盛,又有翠鸟涧鸣。
风景确实是漂亮。
怪不得官媒会选取这个地方来让男女双方见面。
良人美景,倒也匹配得很。
不过,眼下这堤上除了矣姀和雪沫外再无他人。
既无行人,而谢远岫也还没有来到。
矣姀环视四周一圈,发现一旁有供游人休息的石桌石凳,便拉着雪沫去一旁等。
等了一会儿,谢远岫还是没有来,不过来堤上的人却是渐渐地多起来了。
老人,小孩,男子,女子……
许是怕这眼前的春/光稍纵即逝,他们想要抓住这最后一点的韶光,便都早早地来了……
看着游人玩闹踏青放风筝,听着他们的笑谈声,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若不是雪沫在一旁提醒,矣姀都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只是,明明是约好了时辰的,谢远岫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不说谢远岫对她是什么印象,她现在对他的印象却是有些不大好了。
矣姀站起来,舒了一口气,“算了,雪沫,我们不等他了。”
“不等了?”雪沫神情有些复杂,“那……小姐我们现在回府?”
“我不想回去那么早,要不……我们也去走一走这杨柳堤,放一下风筝吧?”
“啊?”雪沫呆了一下,笑着点头,“好啊……小姐,那你在这里等一等,奴婢记得那边有个地方是卖风筝的,奴婢这就去买一个。”
“去吧。”
矣姀仰头看天上的风筝。
她许久没有放过风筝了。
记忆中上一次放风筝,还是在她几岁的时候。
那年某天里,赵徽聿忽然送了一只风筝送给她,
她本来以为那风筝是他买的,但是后来看到他手上的伤痕,她才知晓那是是他自己亲自动手的。
也不知道赵徽聿向谁学的技艺,
赵徽聿还在那个清朗的春日里带她去了郊外玩……
阿娘本来不同意她出去玩的,因为她还要跟她学刺绣。
不过,不知道赵徽聿当时跟阿娘说了什么,阿娘最后同意了,还对她说可以玩到天黑再回来。
她当时很惊奇,因为阿娘平常里就算是让她出去玩,也会限定时间,或是半个时辰,或是一个时辰等……很少会允她可以玩到天黑之前再回来的。
后来出门之时,她问起赵徽聿想知道他到底对她阿娘说了什么话,才会让她阿娘同意她随他出去玩那么长的时间。
赵徽聿笑了,不过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那只蝴蝶风筝拿出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再后来到了郊外,赵徽聿把风筝放上天后,便笑着把线和转轴交到了她的手上。
矣姀记得那天的风很大,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她用力地拽着,但是牵扯着风筝的线却在忽然间断了,风筝很快便被风吹得不见了踪迹……
她记得她当时哭了,赵徽聿手忙脚乱地哄了她好一会儿,答应给她买糖人,她才肯消停……
回忆起旧事,矣姀忍不住笑了笑。
察觉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矣姀以为是雪沫回来了,便笑着抬头,“你回来……”
笑容忽然凝滞。
话语戛然而止。
矣姀看着调整好表情,看着眼前一身白衣,面容冰冷的男子,试探性地道,“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