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安静下来,我有话要说。”
艰难地使女史们安静下来后,矣姀迎着她们一双双期盼不已的目光,忽然觉得要把那些话说出来……很艰难,也很残忍。
要她们远离故土,这本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可如今,这样的消息,居然还要由她来传达……
她……
“矣司制,你怎么了?”靠近她边上的一位女史看见她的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神情紧张地问道。
矣姀看了她一眼,想起她是那个说她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年幼小弟的女史,她微微深呼吸,“我没事。”
“矣司制,你实话实说就好。”边上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其实你去找霍尚功时,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经想好了。既然这是命,我们不怨任何人。”
“对对对,矣司制,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无论好坏,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你放心……”
“是的,矣司制,你就赶紧说吧,我们等了你好久了……”
……
“我说。”
矣姀开口的时候,司事阁瞬间安静下来了。
再次面对着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矣姀心里莫名难受,但是她还是冷冷静静地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十个人。针绣房,妙张阁和天/衣阁各是三名女史,剩下的一个名额……不属于女史。”
“被选中的人会是谁,现在还无法得知。待皇后娘娘的懿旨下来后,一切自然见分晓。”
“这几天里,你们当中有谁……说不准……你们还是各自做一下准备吧。”
“我知道的便是这么多,若无其他事情要说,你们都散了吧。”
众女史面面相觑。
矣姀不知道她们还想要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便只好耐心地陪着她们站。
好一会儿后,众女史忽然齐齐朝她行了一个礼,“谢谢矣司制,矣司制,我们告退了。”
矣姀愣了一下,不忍再看地偏过头去,“都退下吧。”
“是。”
女史们离开后,矣姀回到自己的案桌后坐好。
手抬起要去拿文书,落下时却是摸着一空。
凝神看去,矣姀看到雅典制苍白着一张脸在看她,而她的手里则拿着她刚刚要拿的文书……
矣姀:“……”
“把文书给我。”矣姀挑了挑眉。
雅典制怯怯地看了矣姀一眼,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问,“矣司制,还有一个名额,落在了谁的身上啊?”
矣姀知道雅典制在担心什么,是以她也没有和她兜圈子,只是言简意赅地挑明,“不是你。”
雅典制愣了愣,“不是我?”
矣姀嗯了一声。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雅典制很激动,她难以自控地在地上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圈,浅紫色的裙摆随风扬起,漾出了几道好看的弧……
矣姀怔怔地看着欢欢喜喜的雅典制,微微有些失神。
雅典制是高兴了,其他的那些女史们……唉。
皇后娘娘的懿旨在三天后如期下达。
矣姀看着霍尚功面容平静地接过懿旨,想起那些即将要随常乐公主去往北际国的女史们,虽然已经早知会有今日,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凄然。
霍尚功,还有那些女史们,她们此行随着常乐公主去北际国……
一旦踏出大昭边界,或许以后都没有办法再回到大昭了吧……
环顾四周。
得知自己被选中了的女史都哭了。
可唯有安静地站在众人面前的霍尚功,手里拿着接过来的懿旨,沉寂如水的眼眸中却是静静地泛起了名为期待的涟漪……
矣姀垂下眉睫。
纵他人千般万般不愿,但是霍尚功是心甘情愿,奔赴着爱而去。
……幸好。
——
多日之后。
宫里有很多宫人不明白霍尚功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尚功位子不做反而是要随着常乐公主去北际国时,对于这背后的原因,茶余饭后的时间里,事不关己的宫人们兴致勃勃地对此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有人说,霍尚功要去北际,是因为她与北际使臣穆长豊一见钟情了……
有人说,霍尚功要去北际,是因为常乐公主指定了要她去……
也有人说,霍尚功要去北际,完全是被某个女子逼的。逼迫她的那女子手段十分厉害,如果霍尚功不答应去北际,她可能很快就会没命……
那女子谁?还能是谁?当然是刚坐上尚功之位的那谁谁谁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四处乱窜的流言中,也有人说,霍尚功要去北际,是因为她喜欢的人在大昭与北际的战争中战死沙场,她惊破众人眼睛的一意孤行不过是想要去为他祭奠……
……
听着檀香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要把她刚刚探知到的各种不同版本的流言都说出来的时候,矣姀笑了笑,伸手给她倒了一本茶,“别说了,过来喝杯茶吧”。
檀香受宠若惊,“矣尚功,奴婢……谢谢矣尚功。”
“不客气。”矣姀轻轻点头,“檀香,流言如何,我不在乎。你以后不要再去探听这些了。”
檀香啊了一声,润白的小脸蓦地红了起来,“是。”
半个月前,因为霍尚功突然的举动,宫里有关于她的流言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虽然在某种版本的流言中,矣姀被描绘成了总是陷害霍尚功且最后导致霍尚功远走北际国的心机女子,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她在流言疯传之时,成功地坐上了尚功之位。
矣姀明白,她能如此顺利地成为矣尚功,这其中,其实少不了霍如歆的助力。
霍如歆在流言传到了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耳里之时,及时地站出来为她澄清,没有让她不明不白的受冤枉。
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也因为没有误解她,很快便把她任命为了矣尚功。
回顾这些年来,是霍如歆把她领进了宫门,又是她,最终把她推上了尚功之位。
虽然在中途的时候,矣姀曾经怀疑过霍如歆是否要害她,但是如今看来,曾经的一切,不过是她过于谨慎,以致于有些草木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