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茶后,矣姀随着那名名为尚酩的伙计到了柜台后。
“矣典制,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小人去为你取这个月的新花样来。”
“好,有劳你了。”
尚酩在布庄内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拿,须臾之后,矣姀面前的柜台很快就盛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样。
那些花样,大多数是绣在锦帕上的,有的,会被绣在小巧精致的布制品上。
矣姀拿起其中的一块手帕,看着上面别致的花样,微微一笑。
这一块锦帕,别出心裁是有的,若是绣工能好一些,想必能更加的锦上添花。
收集完新花样后,尚酩叫了另外的几个伙计来把柜面上的绣样搬走。
矣姀随着他们到了布庄后院里,进了一间房间,发现里面除了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等,一张美人榻便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尚酩走过来,引着矣姀往书桌后走去,“矣典制往这边走。”
看见矣姀东张西望,他细心地解释道,“这间房间,是霍司制每月来拓样的时候用的。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每隔一段时间后,会有人来重新磨墨。若是矣典制你拓样拓累了,可以在美人榻上稍作休息。”
矣姀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尚酩低着头,“那小人不打扰矣典制了,先出去了。”
“好。”
书桌上大概有十份不同的绣样,图案不大,但是……都很精致,画起来应该会有些费劲。
矣姀翻看着册子上由霍司制描绘的美丽的墨色图案,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不知道,她能不能画得和霍司制一样好。
大概是可以的吧。
进宫以来,虽然每天都很忙,但是她却并没有把画画落下。
相比在宫外的时候,在宫里,她甚至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画画。
因为宫里和宫外不一样,没有人会像阿娘那样,整天让她除了刺绣以外还是刺绣……
说起来,和她会认字写字的原因一样,她会画画,也是赵徽聿教的。
赵徽聿的字写得很好看,他的画画……应该是要比他的字还好看的吧。
因为……他画的画作要比他写的字更值钱。
记得那年她十岁,从千绣布庄回来的时候,她在街上看到了有人在卖耳环手镯等儿女家的饰品。
她自己没有钱,但是听着那些围在摊贩前惊叹着说“好漂亮好漂亮”的姑娘们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她也凑近前去看了看。
直到现在,她依旧能清晰地记得,那个摊贩前放着什么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大大的木盒子,盒子里铺了一层黑色的布料,上面则整齐地排列了各种各样的饰品。
耳环,手镯,簪子,钗子,手钏……
那些饰品在光照之下,会发出或是温润或是柔和或是绚烂的光芒。
矣姀只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花了……
但是,和很多的姑娘一样,她舍不得那么快就离开,于是她揉了揉眼睛,选择继续看。
她后来看到了一对很喜欢的耳环。
和四周一堆华丽的首饰相比,那对耳环简简单单,显得有些平淡,但是耳环上点缀着的银色透亮的珠子和包裹在珠子上方的类似于浅绿色的叶子却很得她的欢心。
她盯着那双耳环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那小摊贩,那双耳环需要多少钱。
小摊贩看了她一眼,许是看到她衣着寒酸,笑容里不觉带上了些轻视的意味,“小姑娘,这双耳环你若要,那我便十文钱卖给你吧,最最便宜的价钱了。我这里的每一样饰品,没有一样会卖那么便宜的。”
虽然只有十岁,但是能看懂他人眼色的人,心思终究是敏感的。
被他人如此对待,矣姀的脸一下子红了。
“十文钱?”她喃喃一句,手往袖子里摸了摸,摸到那个装着她通过卖掉刺绣锦帕才换来的钱的荷包时,她的手在瞬间之后却如同触电一般,猛地退了出来。
卖掉锦帕,她换来了二十文钱。
但是,那些钱,虽然是她赚来的,她却一分都不能动。
因为阿娘是知道她能够拿多少钱回家的。
若是动了,数目不对,阿娘肯定会打她的。
“怎么?小姑娘,你要还是不要?”小摊贩笑意盈盈地问。
矣姀抬眸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艰难地摇了摇头。
“哼,买不起就不要问价钱啊……”
小摊贩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张着笑脸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四周有奇怪的目光向矣姀看过来。
矣姀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她握紧拳头,转身跑回了家……
矣姀是有耳洞的,不记得是在她几岁的时候,阿娘便给她穿了耳洞。
不过虽然有耳洞,但是她却没有戴过正正经经的耳环。
平日里,她戴的并非是常见的用珠玉或者石头点缀而成的耳环,而是木制的耳环。
那耳环,还是她拿一小节椴木自己做成的。
不过没过多久,矣姀便有了一双橘子石耳环。
耳环是……赵徽聿送给她的。
而买耳环的钱,是赵徽聿卖掉了自己画的一幅画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