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第 251 章(1 / 2)

以后的买卖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老亢头的手里也是一顿, 就连素日喜欢的汾酒, 此刻也没了味道。老亢头一口闷掉了酒盅里的酒, 却没有让人添, 而是重重地把酒盅子撩在当地的黄花梨大圆桌上,口中道:

“你问我,这以后的买卖怎么做?”

那声音, 落在亢不悔的耳朵里, 怎么都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亢不悔立刻道:“爹,儿子也知道, 论理, 儿子拿这事儿来问您, 儿子就不配做咱们亢家的当家人。可是爹, 儿子,儿子这不是心里没底吗?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

老亢头的手,又是一顿。

“是啊,这世道变得何尝不快?都变天了!”

“爹?”

“儿子, 无论世道怎么变, 有一件事情,是怎么都不会变的,那就是挣钱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

这话, 亢不悔当然懂。可是, 就是因为懂, 他才如此困惑。

就拿乔家最擅长的买树梢来说吧。买树梢,唐人有个听上去很有派头很有学问的名儿,叫做粮食期货。这个买树梢怎么玩呢?乔家是这么玩的:

春天来了,指着某块地,跟那农户说好了,到了秋天的时候,我以某某价格,收购你这一块地的出产。

然后,买卖双方就立下字据。

到了秋天,如果粮食歉收,歉收就歉收吧,对于农民来说,就是歉收了,已经立了字据,所以,即便最后只有一升两升的粮食,乔家也要按照约定的价钱,比方说,约定的时候双方都认为,当年这块地会出产两百斤麦子,然后这一年的麦子,大约是三十文一斤,乔家就要按照这两百斤麦子三十文一斤一共六千文的价钱,买下这块地的出产才区区一两升的粮食。

这种情况下,乔家是大亏特亏的。

要不然,比方说,这一年各地粮食丰收,这块地也一样,打了两百三十斤的麦子不假,可是因为外面大丰收,因此麦子卖不起价钱导致麦子的平均价格降到了十五文,那么,这两百三十斤的麦子,看上去数量是多了,可是当年秋季,这批粮食在外面的价格只值三千四百五十文,可是按照春天约定的价格,乔家却要付给农民六千文,就等于说,这一年,乔家在这块地上要亏两千五百五十文。

可如果,这一年,这块地出了一百八十斤,可是外面却因为自然灾害或者是兵乱导致粮食紧缺粮价飞涨,比方说,外面的麦子涨到了八十文一斤呢?那么,这一百八十斤的粮食,就价值一万四千四百文了。而这个时候,乔家却只需要付给农户六千文,就能够拿走这批一万四千四百文的粮食。

这就是买树梢。

农民愿不愿意让乔家买树梢呢?当然愿意,因为这样就有人给他们兜底了,无论是歉收还是大丰收而谷贱伤农的季节,他们都不会太难受,因为他们的风险已经被转移给了乔家了。更重要的是,买树梢在定契约的时候,大多都要给农户们一笔预付款,这样,农户们可以靠着这笔钱渡过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在相对比较宽裕的情况下,专心地从事农业生产。

这就是买树梢对农民而言的好处,对于农民来说,买树梢能够让他们的收入更加稳定、安全,所以,他们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买卖契约。

而乔家呢,更准确的说,当年的乔贵发乃是山西首屈一指的粮食买卖的精算师,因为本身是农民出身,拥有至少二十年以上的种地的经验,加上足够聪明又足够大胆,所以,乔贵发在春天买树梢的时候,他不但能够把这一年的粮食产量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他甚至还能够把当年的粮食收购价格也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套用巴尔扎克在他的代表作《欧也妮·葛朗台》里面,对索漠的那些酒桶商、葡萄农的能耐的描写,乔贵发在春天买树梢的时候,每亩地的最终粮食总价,他都能够预算到,最多,也就相差不到一百文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描述有点夸张,但是,事实差不多就是如此。就是因为长达二十年以上的农民生涯,让乔贵发在做买树梢这种粮食期货买卖的时候,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比他算得更准确。

老亢头就是因此,每次提起乔贵发就要竖大拇指,因为无人在粮食期货买卖上算得过乔贵发。

而亢不悔说的则是唐人做生意的方式,实在是他不敢想象甚至是不敢操作的。好比说这皇竹草。在亢不悔的眼里,这皇竹草根本就不值眼前这个价,在他看来,皇竹草,六钧(一钧为三十斤)一到两个牡丹币就差不多了。毕竟,皇竹草乃是多年生的禾本科植物,伺候得好,舍得下肥的话,一年甚至可以收割八次。

可是唐人呢,竟然愿意以一根一个菊花币来购买!这是什么概念!哪怕那皇竹草是顶级的,亢不悔都不觉得能值这个价!

可是唐人偏偏以这个价钱来收!甚至定死了,皇竹草的最低价格为六个杜鹃币——虽然这是最顶级的皇竹草的价格,但是,亢不悔还是觉得这个价钱高得过分,比皇竹草本来应该的价格高了差不多十倍!

做生意能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