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娘道:“商海亦有其道,个中沉浮并不让官场。珊娘已决意一心追随三郎,可惜经营应酬之事,珊娘一窍不通,怕是只能帮三郎理一理账目。”
唐三郎道:“有珊娘此话,三郎足矣。”
谁知唐老太爷一心为当年大比筹备,听说三郎志向,气得晕厥过去,醒来便说自己再无此子,三郎永不许踏入唐府半步。
三郎也暗暗发誓,定要在商海打出个名堂,到时候衣锦还乡,不怕老父不认。
“没有多少本金,珊娘只怕要跟我受苦。”三郎道。
“当垆卖酒,在所不惜。”珊娘道。
岳父谷虚先生倒是开通异常,只言苦读十年,并非一定要投身宦海。所学之人智慧变通,任何行业都可做到状元。
谷虚先生一生清朴,除去家中备用,为女婿供资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三郎之母也偷偷拿出二百两私房银子给儿子用。
三郎自己则四处筹借了一百两。
唐三郎与谷珊娘,二人以八百银做本金,在兰溪起步。
三郎就近取材,从苏州请来绣娘,在兰溪开了小小苏绣作坊,定做成北方人喜好的花色,再贩卖到北方。珊娘合理安排绣娘的刺绣日程,交班时辰,最大限度压缩本金,提高产量,且将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唐三郎则亲自与山东河北等地的丝绸店铺交涉商谈,因利薄货好,买卖十成谈成了九成。
小夫妇就此赚得第一桶金……
如今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北方的丝绸业,得了个称号“丝绸小唐家”。
唐老太爷的黄金承采有几年受到四川赵家的冲击,几乎有倾覆之势,幸有三郎暗中使巨金极力扶持,才得以化险为夷。唐家四郎五郎不够争气,一个浅薄一个鲁莽,生意全靠三郎支持,才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切唐老太爷心中有数,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请儿子一家回来。
今年,老太太修书催儿子来京,老太爷也并未阻拦,以承德金矿需亲自监督为由,躲了出去。依老太太的意思,这老头子过不了几天就得巴巴回来。
唐三郎的生意已然稳固,珊娘也不再劳心,就只管理着账目,因擅长算学,这些账目对其来说不在话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享清福。
前一世的婚姻危机,也是从谷珊女士做全职太太开始的……
如此这般,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那京都的繁华了:“慈姑,咱们几时启程?”
“打算过了清明就走,毕竟老太爷老太太身子都硬朗,清明前赶回去不合规矩,”慈姑将笑笑淘汰的那些衣裳一一叠好装箱,“初步定在下月初六启程,这几日那些大件儿的行李已经先行运走了,以免到时拖累行程。”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是,织金的好日子在三月初九。这样也好,那初九真是个吉日,咱们府上有三对儿成亲的,太太姑娘还是先走的好,省得乱哄哄的。”
“三对儿?”
“正是,大概都想着在回京前办利索了吧。”
笑笑问道:“另外两对儿也是要去京里的么?”
慈姑道:“是,也都跟着回京。那两对儿说来也有趣儿,都是皮嬷嬷家的喜事儿,她那儿子宝船娶了熬药的丫头琵琶,她那女儿冰玑嫁给了小厮葫芦儿,因着这喜事成双,好多人现在就吵着让皮嬷嬷请吃酒呢!”
冰玑,葫芦儿。这两个名字笑笑并不陌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那晚,守夜的冰玑和小笛儿半宿夜话,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冰玑还口口声声说要撮合小笛儿和葫芦的,今日居然把自己嫁给葫芦了。
一时,慈姑被叫去外间,换眺雁进来服侍。
笑笑不觉问道:“冰玑那丫头,她怎么就嫁给葫芦了呢?”
眺雁毕竟年轻,和姑娘说话不似慈姑那般忌讳,低声道:“听说,那葫芦儿是被算计了,冰玑也不知是以谁的名义把葫芦儿骗出来,结果葫芦儿没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冰玑,正要离去,又被那冰玑拉扯,偏偏被别人撞见了,怎么也说不清了。两人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得成亲了。”
这倒像那冰玑的所为:“葫芦儿是做什么的?”
“也是跟着老爷做生意的,只是不及禄子满昌受重用罢了。这次冰玑能够跟着回京,也是沾了她姑爷的光了。”眺雁见姑娘似有所思,“姑娘?”
笑笑不语片刻,拿起一件藕紫色竹叶梅花实地暗花纱的罩衫:“这件适合太太,只是有些挂线了。”说着从针线簸箩里取了剪刀,将那些线头剪去了。
外面的世界太大,我管不着。
府里小小一方天地,眼皮子底下的针头线脑我还是看得见的,若是不听话便剪了去。
“姑娘,申时二刻到了,您吩咐过奴婢届时提醒您回房画画儿的。”小笛儿进来了,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脸上依旧挂着实心实意的笑容,她一定也得知葫芦和冰玑要成亲的事情了吧,但此刻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忿恨或颓丧。
笑笑的笑容里带着暖意:“那便回吧。这几件衣裳是我替母亲粗选出来的,先搬进我房里,容我细细选来。”
“是,姑娘。”小笛儿很快收拾了那十来件衣裙,利索地包成个大包袱。
眺雁问可需要帮忙,小笛儿笑道:“谢谢姐姐好意,不过几件轻飘飘的衣裳,还能背不动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