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也未料到母亲这样大方,转念一想,又觉得安慰,母亲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些处置权的,起码拿一套水楠木的家具打赏下人不必和夫君商议。
笑笑道:“你们母女在唐家伺候了这些年,这原是你们应得的。织金陪伴我十年,到时我也必会给她添妆的。”
丰年家的只是不住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还在闺阁,就要出银子给大妞子做添妆,可使不得,织金快给姑娘磕头啊!”
丰年家的语无伦次,织金倒有些恼色,低声道:“姑娘只说添妆,也没提银子,您老说什么银子银子的!”
笑笑拉住织金的手:“虽然比不得富家女儿有凤冠霞帔,但总该有根凤簪的,这些头面簪珥姑娘还出得起,总不能一套黄杨木的梳子篦子抿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丰年家的边听边念佛。
织金则认真看着姑娘:“奴婢原想着让姑娘给画幅画儿留着,权当个做女儿时的念想。”
丰年家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在说‘你洒啊你,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儿你不要,你要一幅画儿干嘛?那一张纸儿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你是不是洒!’
笑笑道:“该留念想的留念想,日子还要过的。”
丰年家的道:“阿弥陀佛,咱们姑娘才是个通透人儿呢!”
织金不免摇头叹气:“两个懒虫,真把自己当姑娘一般的了。二妞子,还不快去拿扫帚扫扫院子,我才两日不回来就乱得叫人睁不开眼。三妞子,到时辰去伙房领饭了,再晚些就剩冷饭了。”
三妞子‘哎’了一声,却是不动,眼睛瞅着姐姐手里的油纸包。
织金叹气道:“你且去领饭,这里头的点心都给你留着!”
三妞子这才笑嘻嘻地进屋拿食盒出来:“我才听小豆儿说,今儿有香椿饼子吃呢!”说着便提盒跑出院子了。
那二妞子放下手中镜子,拉了织金坐下:“姐姐今日可累了?”说着替织金轻捶起肩膀来。
“罢了,等娘回来了,你留着伺候她老人家吧。”
二妞子笑道:“姐姐答应不叫我们妞子了,怪难听的。”
“我记着便是了,缀银,绣玉!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的闺名呢。”织金说着噗嗤笑起来。
缀银倒是一本正经起来:“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日子长着呢。那些大小姐们若是落了难,只怕还不及咱们呢。”说着又冲姐姐道:“明儿便是春分了,姑娘没赏下戴的花儿么?”
“过年时才赏过的,这会子就戴腻了么?恁的不知惜福。连姑娘明日都打算戴鲜花儿呢!”
“等去了京都的庄子,便自在了,到时候我就天天出去赶集!”缀银眼睛转了转,道:“姐姐,你可向姑娘提了咱们要去庄子的事了?”
织金卖了个关子:“提倒是提了,但姑娘房里走了我一个,必要补上去一个的。姑娘便说,你走了便让你二妹妹来我这屋里伺候吧。”
缀银一下子愣了,久久方道:“我贯不会伺候人的,只怕姑娘恼了我。”
织金不觉笑道:“那便学学伺候,咱们这些家生子,不伺候人难道还要去做主子不成?”
缀银撇撇嘴,拿起笤帚扫院子去了:“这么小的院子,有什么可打扫的呢。”
“你们这起死妮子就轻狂吧,有个小院子住就该念佛了!”
姐妹两个见是娘回来了,齐齐迎上来,扶娘坐下。
织金的父亲小名‘丰年’,故而母亲便被称作‘丰年家的’。
丰年家的接过大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脸:“这一趟累的,一过晌午就变了天,流火似的,热得人皮皱。”
织金倒了茶给娘喝:“怎的,那猫眼儿家确是没找到么?”
“不是找不着,是压根儿无此人家!勖嬷嬷这一回格外仔细,派小厮们去了一趟仍不肯信,今日又叫我们几个婆子白白跑了大半天。”丰年家的喝了几口热茶,虽说是次等茶叶,却也能喝出香喷喷的茶叶味儿,喘口气儿,放下杯子道:“猫眼儿那贼丫头,说是住在苏家疃,我们今日走遍了那个村子也没找到她家。贼丫头还口口声声说过,家门口有一棵被雷劈开的老槐树,前邻家是卖豆腐的!结果可好,全村就没有找见一棵槐树,全村就没有一家卖豆腐的!这贼丫头说个瞎话儿都不带眨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