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些女孩子欢笑雀跃的身影, 笑笑几人也说笑着来到了湖边。
正有一条船泊在那里,上头立着两个船娘:“姑娘们可要去看碧桃花?”
碧桃花?要坐着船去看?
“你们家办的就是碧桃宴,我们当然要去看碧桃花的!”澹台芙蓉第一个表示了好奇, 随后拉着几位好友向船边走去,“走!咱们坐船去看, 说不定前头有个山洞,里面藏着一个桃花源!”
于是,四个女孩子便坐上了这条船。
船娘撑起了篙, 那船儿便慢慢向前划去,此刻两岸景色十分明阔,左手边是一片翠竹林, 右手边则是一片芳草地, 不远处便是那一片巍峨的木香山, 展眼还能望见远处的天竹子和紫藤凉亭。
女孩子们在船上坐下来, 隔着船桌两两相对。船桌上干干净净, 并没有摆放果品茶点。
“还好咱们方才取了木香茶。”几人将飘着木香花味儿的竹筒杯放在了船桌上面, 刚才在那木香山的旁边有个摆了木香花食品的食摊——据说今日金家园子里四处都摆着这样的食摊, 以备客人们随时取用。
澹台芙蓉将自己手中的竹篾小食盒子也摆在了桌上, 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碟子木香栗子糕与一碟子木香柚丁千层酥。——这些也是从刚才的食摊子上选的。
一位船娘笑着解释:“因我们这些船要搭载不同的客人, 故而不便准备茶点,还请姑娘们见谅啊。”
“反正这园子里四处都能看见吃的, 方才在那紫藤大亭子旁边就有现做藤萝饼的~”澹台芙蓉捏起一块木香糕吃, “我猜着, 一会儿说不定要吃自助餐。”
“姑娘猜的不错,到了晌午就会在园子各处摆上美食,大家随时取用。”船娘笑道。
笑笑不觉感慨:“金太太可真有办法,这才是最适合年轻人的宴会呢,走到哪里都觉得无拘无束。”
西子悄悄笑道:“最妙的是,这次的宴会并没有宴请长辈们,甚至金家的长辈们也不会专程出面,这一下子就免去了许多礼,也不必寒暄支应了。”
此刻四个姑娘的头上都戴着刚摘的木香花——今日是女儿节,按照传统应该佩戴兰草的,但经过历史变迁,人们也不再拘泥于兰草了,到了这一日只需头戴鲜花便是。
因此在这一天,姑娘们都不会佩戴金银首饰——只需将发髻绾得漂漂亮亮,看见了喜欢的花儿戴在头上就是了。
瑞彩今日穿的青莲色的胡服,单螺髻上戴了两朵白花黄蕊的木香,手中的帕子系起来,里头满是方才摘的木香花,此刻便选了几朵洒进了水里,看那些白色小花朵随着桨痕飘向遥远的湖面:“船娘子,我方才听你说这船要搭载不同的客人,莫非方才那几位姑娘就是坐了这条船么?”
船娘点头道:“正是,她们坐了足足两三儿。”
这是什么活动?怎么还论圈儿呢?
几个姑娘都不再深问,反正已身在船上,美景要留着亲眼看到才有趣儿。
河面上渐渐飘过来红色白色的桃花瓣,那红与白都格外耀眼,并无一丝杂色渐变,想来这些就是即将要赏到的碧桃花吧。
笑笑的好奇心渐渐浓起来,这些河面上的碧桃花瓣就像是一场精彩桃花宴的序曲,吸引着人慢慢探寻着走进去。
宽宽的河面变得越来越窄,两旁的景物也越来越近——方才岸边的远景渐渐被临水而搭的石山竹屋所替代,澹台芙蓉甚至在那竹屋上看到了一只猴子,西子在那石山顶上看到了一只好看的山鸡,瑞彩则说那山顶的亭子里有人在下棋。
笑笑只觉得湖风渐凉,与身旁的瑞彩紧紧挨坐在一起,伴着耳朵边一阵又一阵的鸟鸣声,心里止不住的兴奋。
此刻的河道越变越窄,水流也越来越急,船自然就行得越来越快,两岸的景色逐渐有了流逝般的美感。
西子望着水面上越来越多的碧桃花瓣,心里竟有一种疾景流年般的仓促感。——小小年纪,竟也开始伤春了。
船儿沿着水道拐了个缓缓的弯儿,就渐渐放慢了速度,众人只觉得天光一暗,四周的景物全都变成了嶙峋的怪石。
“咱们真进了石洞子了!”西子与澹台芙蓉紧紧靠在一起,有些兴奋,还有些微微害怕。
四周虽然都是怪石,但也称不上石洞——只是有一些搭在头顶的巨石令光线微暗,日光就从这些巨石之间的空隙照射进来,这些光洒在水波上,再反衬在石壁上,便是满壁的波光粼粼,仿佛身在水晶洞府。
前方有一块横出的光滑巨石,令河道变得更加狭窄了,堪堪能容一条船通过。
四个女孩子将手紧紧攥在一起,感觉那些两岸凸起的石头几乎都要碰到自己了,笑笑伸手摸了摸那石头,只觉得凉凉的泛着潮气,一片镌刻得凹凸分明的字恰恰经过笑笑的手指——碧桃涧。
耳边淙淙的流水声中,突然响起船娘的声音:“姑娘们坐稳了,咱们要拐个急弯儿!”
几人都赶紧扶住了船沿,只觉得那船慢慢地沿直角拐了个弯儿,眼前便突然地一亮——笑笑第一次体会了何为桃花源记里所说的“豁然开朗”。
“天哪——太美了——”几人情不自禁地一起惊呼。
两岸的巨石皆都不见,河道变得宽而平,眼前是一片明亮的豁朗,更令人称叹的是,这亮澄澄的世界充满了明灿的花色——船上的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花色惊艳到舍不得眨眼睛。
河道的两岸全都是碧桃花。
确切地说,河道两岸各是一片碧桃树林,更确地切说,是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碧桃花海。
密密植在一起的碧桃树,又正在盛花期,浓墨重彩的树冠相依而列,丰艳饱满的团枝伸手相连,远远望去就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绮丽颜色。
最最令人称罕的是,河道左侧是清一色的红花碧桃,无一棵杂树;河道右侧则是清一色的白花碧桃,亦无一棵杂树。
人坐在船上,只觉得这河像一条明亮的线,将世界分成了两个颜色,一半是娇艳的红,一半是纯洁的白,红得这样决绝,白得这样彻底,两个颜色并立在一起,谁也不输谁;且这红与白相互一映衬,反倒各得了对方的真章似的,红色得了对方的清,白色得了对方的艳,凭空将这两种美推向了极致。
为难的是船上的人,一会儿对着左边的红碧桃呆看,一会儿又对着右边的白碧桃痴想,这红与白最终都落进了眼里,印在了心上,成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朱砂痣与白月光。
“不似人间。”瑞彩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