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一个男青年站在艾香身后问:“大姐,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艾香猛的醒悟过来,发现自已已是泪流满面。艾香忙抹了把泪,吃惊的看着男青年问:“你是在问我吗?”
男青年诚恳的点了点头说:“是,我看你站在这里哭了好久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艾香忙抹了把泪,很尴尬的说:“噢,我腿疼,来看病,这个医院把外科设在二楼,我刚才上来时,电梯还在运行着,等看完病要下去时,电梯却停运了,我腿疼得无法弯曲,我站在这等电来了,电梯运行了再下去。”
男青年:“大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背你下去,谁知道这电什么时候能来?”
艾香惊慌:“不,不用,我胖,你背不动。”
男青年:“你别看我这身子骨瘦,我劲大着呢,再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常在医院当志愿者,早已习惯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艾香:“那太好了,请你帮我去把这药取一下。”
男青年:“还没有划价吧?”
艾香:“没有,你把钱拿上,连划价带取药,谢谢你了。”艾香边给男青年掏钱边想,等他划完价取完药说不定电就来了,我一个老女人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小伙子背着下楼。
男青年帮艾香划完价取完药来到艾香身旁时,电还是没有来,艾香看着男青年真的是不知所措。
男青年说:“别担心,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是诚心想帮助你,你就别再难为情了,我背你下吧。”
艾香:“那多不好意思?”
男青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青年说着,背起艾香一口气走下电梯,又把艾香背出医院。要送艾香回家,艾香拒绝了。男青年又帮艾香挡了辆出租车,把艾香扶上出租车。给司机交待好,说一定把艾香送到家门口,才转身走了。
艾香坐出租车回到楼下,看着阴暗的楼梯,仰头看了看了蔚蓝的天空,长叹一声,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移上楼,把药往桌子上一放,移到自己屋子,趴到床上又嘤嘤嗡嗡哭了一鼻子。
艾香在痛苦中整整挣扎了四十多天,腿终于好了,可心里却是无比的凄凉,似乎看透了一切,特别是赵阳对自己态度,真的是看透了,真的是深深体会到赵阳和自己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艾香常常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一想起父亲车祸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总是泪流满面。
艾香腿好之后,生活又转入正规,整天一日三餐做着,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就是不愿意去店里招待顾客,更不想去朋友公司打工。觉得父亲走了,剩下母亲一下人,自己少花点给母亲接济些钱也够母亲花了,自己真的没有必要再苦死苦活去赚钱了,再说,她也不想整天面对着赵阳,从自己病好了之后,她和赵阳的话越来越少。
换春装了,艾香不得不去北京发货,去北京发货又不是第一次,十六年的服装生意,艾香是跑了好多次北京,一切都是平安无事,可就是在这个祸不单行的日子,艾香在北京批市场遇到三位西装革履的小偷,在艾香上电梯时,三个人一前一后跟在艾香身后,艾香一手拉着进货小拉车,一手扶着电梯扶手,此时电话响了,艾香忙从包里掏电话时,却碰到其中一个小偷的手正伸进自己包里,小偷也听到电话声,慌忙往回收手时恰巧和艾香的手碰到一起,艾香慌忙在包里找她的钱包时,也碰到了手机接听键,赵阳在电话中喊着,艾香无心接电话,一直在找钱包,手拉车随着电梯上滑往后倾斜着,艾香也随着手拉车的惯性后往退了一步,站立不隐摔倒了,电梯往上滑,艾香往下滚,三个小偷也没有想到艾香会摔倒,三个人也是手忙脚乱,想拉艾香一把,艾香随着电梯上滑却一直往下滚,进的三包货的袋子也烂了,货零乱的铺满了电梯,电梯口上下围了好多人,货场的保安忙用钥匙锁上电梯,电梯终于停了下来,艾香卷缩在电梯中间似乎失去了知觉。三个保安跑上前,扶起艾香走上电梯,把艾香扶的坐在电梯口的长条椅子上,围观的好心人忙艾香捡起撒在电梯上的服装,也有好心的批发商从自己店里拿出大塑料袋子,把艾香的货进好,保安捡起从艾香包里掉出来的手机和钱包,递给艾香,艾香坐在椅子上,头发晕,眼前发黑。电梯口买饮料的大姐忙给艾香递了一瓶子饮料说:“给,喝点呀,是你病了还是刚才吓着你了,你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艾香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喘息着。
保安:“你看看,看我们给你捡回来的东西,够不够,有没有丢东西?”
艾香翻的看着包包说:“应该没有丢东西?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丢就丢了,谢谢你们,多亏你们赶到急时,否则,我这会肯定没有命了。”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艾香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只听着他们的议论,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赵阳的电话又响了,艾香接起电话,赵阳在电话中问:“怎么了,为什么接通我的电话不说话?”
艾香:“刚才出了点事?无法接你电话。”艾香泪水不由得滚落了下来。
赵阳:“你和谁在一起?我听电话中人很多,你在哪里?”
艾香:“你神经病呀,我在批发市场能和谁在一起?”艾香说着,把电话挂断,头埋在膝盖中间伤心的哭了起来。
热心的卖饮料大姐,又递给艾香一瓶子饮料,拍了拍艾香的后背说:“好了,别哭了,刚才是不是你老公打的电话,有话你给他好好说,别发那么大的火。”
艾香后背被大姐一拍,一阵钻心的疼,艾香疼得不由叫了一声,忙直起身子说:“谢谢大姐,我不喝了,刚才那一瓶子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大姐:“不要钱,我送给你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和你家人好好说,别发火。女人这一辈子最难活了。”
艾香:“不是我发火,我都这样了,他还问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你说我能不发火吗?”
大姐:“那你以后让他来发货呀,我看你这脸色像是身体不太好。”
艾香:“是,这两年我家里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调整过来,不得已就又出来发货,谁知在上电梯时,碰到三个小偷,小偷手到伸到我包里了,我一慌神结果站立不稳就从电梯上摔倒了。唉,摔得我头晕目眩的,我老公还指责我没有接他的电话。”
大姐:“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大姐说着撩起艾香的衣服,后背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艾香疼得呲牙咧嘴不让大姐碰。
大姐惊叫着:“天啦,后脊背全被蹭烂了,我陪你去医院吧?”
艾香:“不用,我把这货存在你这,明天再来拿,今天我就不淘货了,我回招待所休息一会。”
大姐痛快的答应了,忙把艾香的手拉车拉回到她的吧台中。
艾香高一脚低一脚回到招待所,一头栽倒在床上晕睡了过去,赵阳的电话就像叫魂似的,嘀嘀响个不停,艾香烦燥不安,也没有接赵阳的电话,直接把电铃声调到静音上。
艾香在招待所昏睡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五点,艾香强忍住疼痛爬起来洗漱完,又来到货场艰难的淘了些货,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打包托运走了。艾香又挣扎着来到火到站,刚上火车不到十分钟,火车就启动了。
艾香来回车票都买的是上铺,来是艾香没有受伤,上下比较方便,可是回去时,艾香浑身疼得真的是没有勇气爬到上铺,就一直坐在过道里的小椅子上看着漆黑的窗外发呆,偶尔有村庄的灯火却是一闪而过,艾香看着一闪而过的村庄便不由想起她和小田结果的那一夜,婚车也是在柏马上急驶着,一个个村庄也像坐在火车上一样,一闪而过……那是一个难忘之夜,也是艾香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做女人的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使艾香一想起就不寒而栗,艾香想着过去不禁泪流满面。
十点多,火车上息灯了,乘客都休息了,艾香却一直坐在车窗前看着车窗外偷偷掉泪。
艾香下床住了个军人,睡了一觉起来上完洗手间,轻轻坐在艾香对面的椅子上,小声问艾香:“大姐,你从上火车到现在,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我从车窗玻璃里看到你一直在流泪,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艾香动了动生痛的身子说:“我在北京受点伤,浑身痛得无勇气爬到上铺,我也只能坐到这里比较好一点。”
“那你咋不早说,我把我的下铺换给你不就完了嘛?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坐几个小时?”
军人对面住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阿姨,艾香和军人的对话让老阿姨听到了,忙趴起来说:“这姑娘一上火车我就觉得脸色不对劲,你坐在那,脸一直扭向窗外,我也没有敢问你,你来睡我这个铺上,我睡到你的铺上去,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艾香惊慌:“不用阿姨,你就躺在你的铺上,我躺在他的铺上就行了,我们刚才都说好了。”
军人:“阿姨,我年轻,我躺她的上铺,你们俩个女同志都躺在下铺还有个共同语言。”军人说着就爬到了上铺。
艾香挣扎着站了起来,移到床铺上,腰一阵钻心的疼,咬牙躺在床铺上想着心思装睡。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火车到站,艾香一下火车就给赵阳打了个电话,让赵阳熬点白米粥,出门好几天了,真的好想喝一碗粥,赵阳当时答应的很痛快,可当艾香回到家里时,赵阳才起床,头发乱得像鸟窝,艾香见状气就不打一处来,赵阳并不知道艾香在北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艾香浑身上下有多痛,很不高兴的穿好衣服,洗漱完,熬上粥就去开店门了。
艾香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坐在儿子床上,看着床头上儿子的照片,拿起儿子的照片,摸索了一会,又亲了几口照片,无力的躺在儿子床上动弹不得。
儿子中午回来,和艾香吃着赵阳做的说是粥吧,稠得像米饭,说是米饭吧,又有点软,儿子平时吃饭就很挑剔,用牙尖吃了一点,打开艾香从北京买回的八大件,一口牛奶,一口糕点吃着对艾香说:“妈妈,等你休息两天,带我去医院。”
艾香以为儿子哪里不舒服,忘记了自己的浑身疼痛忙站起来摸儿子的脑门问:“怎么了,妈妈才走几天,你又感冒了?”
“没有感冒。”
“没有感冒,跑医院干什么?”
“我和我爸爸要做个亲自鉴定去。”
艾香听着儿子的话很吃惊的说:“哎呀!我的儿子呀,这世界哪有儿子要求和爸爸做亲子鉴定的,你这不是在侮辱你妈妈的人格吗?这叫外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为什么要和你爸爸做亲子鉴定?”
儿子很委曲的说:“妈妈,你不知道,你走了,我爸爸天天给我泡方便吃,吃的我每天跑操都没有力气。”
“你爸爸要学车还要开店,是太忙了,你多理解一点。儿子,以后再别说这种傻话了,你小时候也曾说过要和你爸爸做亲子鉴定,那会你还小,现在你长大了可千万再别说这种话了,那样,让人知道会笑话的,人会说妈妈这个人行为不检点,会骂妈妈这个人品不好。”
“我是怀疑我当时是不是被告抱错了,并不是说你人品有问题。”
“不可能,那天生了七个,六个女孩子就你这么一个男孩子,怎么可能会被抱错。”
儿子的心结在艾香的劝说下算是打开了,可是艾香的心结一直无法打开,整天独自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以文字和禅音打发日子,禅音听多了,忽然有了想出家的想法。觉得自己出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自己出家了,也不用再为赵阳付出一切了,她不想成为赵阳发泄的工具,她早都过够了这种难以启齿的日子。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艾香收拾完屋子,含泪给儿子写了一封信,装了儿子一张照片,锁上门,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海宝寺。当艾香下车后,站在海宝寺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听着海宝塔上清脆的银铃声,泪不由得流了下来,艾香又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哽咽着。
一阵黄旋风刮来夹杂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喊妈妈的声音,在艾香身边旋转着向南移去,艾香吃惊的看着向南移去的旋风泣不成声。
艾香的心如刀割一般,双手抱在胸前,跪在地上听到儿子喊妈妈的声音。艾香又看着紧闭的海宝寺大门,听着海宝塔上银铃声,心里对儿子真的是有一千个不舍一万个放不下,孩子还小,不能没有自己,自己真的走了,孩子那幼小的心灵怎么能承受得了。赵阳是一个吃粮不管事的人,自己走了,孩子跟上赵阳要吃多少苦要受多少罪才能成长成人?自己为了孩子不能这么自私的离开,自己为了孩子还是要承受该承受的。艾香想到孩子,就深深的向海宝寺拜了三拜,擦干泪,转身走到马路边抬手挡了辆出租车回到家,忙打开冰箱,取出鱼和肉,做儿子最爱吃的糖醋鱼和红烧肉。
艾香饭还没有做完,儿子就回来,开门第一件事是先喊:“妈妈,我回来了。”
艾香在厨房听着儿子喊妈妈的声音,鼻子一酸,泪差点又流了出来。艾香真的很感激那一股黄旋风,如果没有那股风,艾香真的是踏进海宝寺再也不想出来了,孩子回来找不到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吃饭时,儿子边吃饭边说:“妈妈,我今天上第三节课时心口可疼了,疼得我气都上不来,我正要给老师请假回家时,却又不疼了。”
儿子的话使艾香大吃一惊,一口饭呛到嗓子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嗽声伴随着泪水也哗哗流了下来。
儿子也很吃惊的站起来,忙拍着艾香的后背问:“妈妈,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我一进门,就觉得你怪怪的。”
艾香抹着泪说:“没有事,妈妈没有事,你快去吃饭吧,你好端端的,上课时为什么会心口疼,现在还疼吗?”
儿子:“早都不疼了,当时就那么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