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听见女孩低声道:“我的!”带着点儿不甘和执着。
宋怡:“哪里是你的,明明是从护士姐姐那里偷出来的吧。”
她又不说话了,拿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背对着宋怡。
宋怡看了一眼床头的病历卡,姓名一栏上写的是楚以温。
楚以温,多好听的名字。
宋怡稳住怦怦直跳的心脏,退出了病房。她靠在墙上,握着注射器的手微微发抖,手脚发软。
刚刚她进去的时候,楚以温已经醒了,下意识的抬头看来人是谁,头抬到一半又硬生生的落了下来,紧紧压住枕头。
宋怡觉得怪异,想到何主任说过的话,本着宁愿多此一举也不想出什么意外的原则,摸了摸她的枕头下面。
结果摸到了这个。
她偷一个注射器想干嘛?
宋怡想起那个男医生说的,楚以温说自己研究过各种自杀方式和她们的成功率。
她在大学上第一堂解剖课的时候,老师一人发给他们一只兔子,让他们先把兔子弄死,之后再解剖。当时老师给了他们三种弄死兔子的方法,掐死、淹死、还有用注射器从兔子耳缘静脉往它体内打入空气。
她按住兔子头抓住兔子耳朵照做了,眼看着兔子在她眼前挣扎着断气。她旁边那个女生也想学她的,却差点没被兔子咬上一口,最后只能按着它的头把它淹死了。
那么这个女孩专门偷一个空注射器是想干嘛?
宋怡越想腿越软,如果她今天没有“多此一举”的话,如果她没有那么多疑的话......
每一条被送往急诊室并被救回来的生命都不容易,如果可能的话,每一个被救回来的人宋怡都希望他们活的好好地。
这个女孩已经有了很严重的自杀倾向,必须让何主任对那对家长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不能让他们的愚昧毁了一个孩子。
宋怡刚抬脚想走,对面病房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怡认得她,这是她那天在手术室外看到的那对不知道是兄妹还是姐弟中的女孩,里面住的是她腿部截肢的父亲。宋怡对她印象很深刻,因为当时只有她没哭,在那一瞬间,仿佛比她的母亲更成熟。
“怎么了?”宋怡温声问她。
女孩直勾勾的看着对面,问她:“有人那么想活,为什么还偏偏有那么多人想寻死呢?”
宋怡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当别人的人生导师。
明明她自己都快吓疯了。
宋怡稳了稳心神,沉声说:“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能下定决心活下来的都值得赞扬,但有时候,那些寻死的人,未尝也没有在寻生。有时候......他们也想活下来。”
宋怡不知道楚以温偷到这个注射器有多久了,但在她来之前,病房里的另一个人还睡着,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自杀。
但她没有。
她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所以偷了那根自杀用的注射器,但宋怡觉得,她潜意识里还是想活的,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她也想要救生。
她已经救赎不了自己,所以用一种近乎消极的方式求生,等待着别人来救赎自己。
幸好,有人发现了,而且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