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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的确是愁得很了,
春闱刚过,榜上有名的贡士就丢了一个,今早去他住处一看,桌上还搁着誊录一半的《大诰》,
然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贡士失踪是要去大理寺登案的,
可惜天公不作美,
走到一半,春雷隆隆作响,
须臾间就落了雨。
苏晋一路冒雨疾行,过了朱雀桥,
眼看大理寺就在跟前,却有人先她一步,在官署外落轿。
四方八抬大轿,
落轿的大员一身墨色便服,身旁有人为他举伞,眉眼瞧不真切,
不言不语的样子倒是凛然有度。下了轿,脚下步子一顿,
朝雨幕这头看来。
苏晋愣了一愣,这才隔着雨帘子向他见礼。
这是个多事之春,
漕运案,
兵库藏尸案数案并发,
大理寺卿忙得焦头烂额,
成日里将脑袋系在裤腰头上过日子,是以署外衙役见了苏晋的名帖,不过京师衙门一名区区知事,就道:"大人正在议事,烦请官人稍等。"也没将人往署衙里请。
苏晋也不是非等不可,将文书往上头一递也算交差。
但这名失踪的贡士与她是仁义之交,四年多前,她被逐出翰林,若非这位贡士帮衬,只怕举步维艰。
雨势急一阵缓一阵,廊檐下紧紧挨挨站了一排躲雨的人,看官袍的纹样,与苏晋一样,都是被打发来候着的芝麻官。
苏晋正想着是否要与他们挤挤,头顶一方天地潇潇雨歇,回身一看,也不知哪里来了个活菩萨为她举着伞,一身随侍着装,眉目生得十分齐整,说了句:"官人仔细凉着。"将伞往她手里一塞,径自又往衙里去了。
伞面是天青色的,通体一派肃然,大理寺的衙差已先一步寻着这伞的贵气将她往署里请了,苏晋这才想起,这尊贵伞是方才那位落轿大人用的。
也是奇了,这世道,伞的脸比人的脸好用。
见到大理寺卿,苏晋俯首行礼:"下官苏晋,见过张大人。"
张石山是识得苏晋的。
他出身翰林,去年才被调来大理寺。当年苏晋二甲登科,还在翰林院跟他修过一阵《列子传》,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今再见后生,昔年一身锐气尽敛,张石山心中惋惜,言语上不由温和几分,指着一张八仙椅道:"坐下说话。"
苏晋依言坐下,这才注意那位落轿大人正于座上另一侧闲饮茶。她少小识人颇多,眼前这一位模样虽挑不出瑕疵,然眼底云遮雾绕,不知藏着什么。
苏晋想起一个句子来,晓开一朵烟波上。
张石山道:"你托刘寺丞递来的文书我已看了。晁清的案子你且宽心,好歹是朝廷的贡士,我再拟一份公文交与礼部,务必将人找到。"
艰屯之年,三法司遇到棘手案子无不往外推的,大理寺肯接手已是天大的情面,可等到礼部审完公文,着手找人又是什么时候读书人一辈子盼着金榜题名,后日即是殿试,晁清等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