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坷十岁之前很少能见到太阳月亮。
所以很少有人能理解为什么这少年经常会在明月夜抬头看上那么久,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挑衅似的看几眼太阳直到流泪。
那个小小的无事村,对他来说都太大了。
他的世界,只有屋子。
为了让他的世界大一些,阿爷阿娘他们将两间屋子打通。
在苦难之地这样做要付出的代价其实很大,空间大一些保暖的成本就会成倍增加。
为了让他足够温暖家里人付出的劳动也要成倍增加。
富足人家,哪怕是温饱人家,都不可能理解穷苦人家每天多烧些柴都要加倍辛苦的生活。
又何止是烧柴
为了少年这个小小的世界舒服一些,他的被子都比别人多两床,天气好的时候轮换着晒。
每天,少年炕上的被子都蓬松温暖的。
他见不到阳光,但他从来都不缺少阳光的气息和陪伴。
叶无坷从小也听说过,死去的长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天都看着人间。
可小时候的叶无坷坚定的认为,母亲离开之后永远都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因为母亲知道他有一个孩子见不得太阳也见不得月亮,当然也就看不到夜空中的某颗星辰。
他想着,他的母亲如果有一天走了,会化身这屋子里的一盏灯,一幅画,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可能是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唯独不是天上的星星。
所以回想那个时候,叶无坷觉得自己还真是自私。
失去母亲之后的少年,每个夜里都会抬头看上一会儿天空。
他总是不停的寻找不停的寻找,哪颗星星是母亲。
无事村的老人们说,死去的亲人变成星星,你抬头看天空,哪颗星星在朝着你眨眼睛哪颗星星就是你在想念的人。
可是仰头看着夜空的少年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死去的亲人还是不会变成星星。
她会变成你眼睛里的一束光。
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牵着小时候的你走向长大的路,那束光一直在为你照亮。
闭上眼睛的时候,没了光,不要怕,那是她拥你入怀。
深吸一口气的少年把视线从天空收回来,闭上眼睛。
他总是觉得,在他遇到了困难的时候,母亲就会出现,在他闭眼的时候轻轻抱着他。
如同小时候哄他入眠,轻轻的,柔柔的,但那双臂膀又天下无敌的保护着他。
当一个总是笑的少年很少再笑了,那是他真的遇到难处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叶无坷回到人间。
"他要走了。"
少年自言自语一声。
始终蹲在他不远处的大奎抬起头:"谁"
叶无坷道:"清理者。"
大奎:"谁"
二奎:"扫大街的。"
三奎:"......"
二奎:"姜头是不是病了,这大晚上的谁扫大街。"
大奎:"那是你见识短,一般扫大街的都是晚上。"
二奎:"你放屁。"
大奎:"你吃屁。"
叶无坷笑起来。
"我可能是太顺了。"
少年说:"从离开村子开始每一件我要办的事都有结果,可是自从去了西域再到草原,事情好像都没有被我解决掉。"
"所以我就觉得遇到挫折了,遇到对手了,遇到了自己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他看向大奎二奎三奎,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褚绽染,以及坐在门口台阶上已经困得打盹儿的余百岁。
"忽然想明白了,现在遇到的事情越来越难解,是好事。"
叶无坷快步往屋子里走:"我现在能接触到的对手,已经快是顶级的,这事,多牛逼。"
"我就知道他从来都不会颓丧。"
三奎说:"这个世上谁丧气,他都不会丧气。"
叶无坷回到屋子里,看了看他之前就已经在白墙上写满了的文字。
这事他对案情的梳理。
"如果在某一个阶段我没能赢就觉得自己本事不够,那下一个阶段依然赢不了。"
叶无坷震了震双臂。
"开干!"
这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余百岁扶着门框起身:"你们要陪着他吗"
大奎二奎三奎同时点头。
就连假装已经睡下但实则把窗户开了一条细细缝隙偷偷看着叶无坷的阿爷,都微微点了点头。
少年从小到大,不管是困境是逆境还是顺境,从不缺少陪伴。
褚绽染拍了拍自己的脸:"我是要和叶千办学本事的,我也陪着。"
余百岁道:"唉.....你们都陪着我不陪着,是不是显得我很不好......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出去振奋一下。"
褚绽染:"你去哪儿"
余百岁:"你不用管。"
褚绽染:"这么晚了你到底去什么地方去多久"
余百岁:"我很快,振奋这种事......我历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