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都城内,一片欢呼。城楼下,士兵们看着满地用车也拉不完的箭矢,乐开了花。
乌托人的箭比大魏的箭还要锋利,还要坚固,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数万箭矢,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谁也没有想到。借箭之事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被乌托人打到门前而束手无策的憋屈一扫而光,乌托人给他们下绊子,他们这回就让乌托人吃这么大一个亏,有口难言。
不过是一群只会卖力气的莽夫而已!赵世明抚着胡须,笑呵呵道:哪里懂得智取之道。
他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小跑着跟上去,道:这一次多亏小禾大人了!
这么快就小禾大人了?禾晏笑笑:若非城中大家齐心协力连日赶制这么多草人,单凭我一人,也不能做到如此。
赵世明对这少年郎印象更好了,心道难怪年纪轻轻就封了官,既不抢功也不倨傲,可比李匡那狗脾气好得多。他问:那咱们之后怎么办?
禾晏侧头看了一眼这小老头,又看了看周围人,周围的士兵亦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刚到润都的时候,只觉得城内一片死气沉沉,人人都无生气,不过是守着那扇门等死而已。眼下才过了一夜,他们的眼里,就多了一丝名叫‘希望’的东西。
希望,总是特别珍贵的。
我会与李大人商量接下来的计划,不过,还有一事请赵大人帮忙。禾晏道。
赵世明忙笑着应承:好说好说,小禾大人但说无妨。
这件事,还需得劳烦城中所有的匠人一回,她垂下眼眸,替我打造面具,越快越好。
……
堂厅里,李匡转过身来,看向面前两人。绮罗站在李匡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屋中的美艳女子。
应香递上令牌和手卷,李匡接过来,看过之后才对着楚昭道:原来是楚四公子。
楚四公子这个人的名字,可比当日来的那位武安郎有名多了。毕竟有一个风流的举国皆知的父亲,又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先生,自己还生的俊美温柔,这样的人扔在人群中,让人想不注意也难。
李大人,我家公子是在回朔京路途中被困润都,如今润都这样的情形……相爷有命,能否请李大人护送公子出城?
绮罗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女子生的如此貌美,若是留在润都,还真叫人不安,如果李匡看上了她,将她也纳了怎么办?她这最受宠爱的小妾之位,可不能拱手让人。
李匡看向楚昭,道:倒也不难。
纵然心中再如何不满,徐敬甫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给。李匡不由得想起禾晏来,这世上,人与人尤其不同。如禾晏那样与远在凉州,却因为担心润都自己不远千里赶来与润都共存亡,而楚子兰身在润都,却想着全身而退,早日离开。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能力强行将人留下来。飞鸿将军当年挖掘的地道是为了将百姓移过来,如今却成了要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少爷送出去的通道。
怨愤不甘被压入心底,李匡面上却浮起一个笑容,这笑容甚至称得上有几分讨好,楚四公子出城后,路过金陵,或是路过其他城池,可否替润都求来援军?他局促的搓了搓手,眼下润都已经岌岌可危,若是相爷愿意出手相助……
这是自然,楚昭微笑,楚某和婢子一旦安全出城,必然会想办法替润都四处求援。
多谢。李匡有些憋屈,什么时候,大魏的生路,竟被权相玩弄于鼓掌之中。乌托人怕是早已看出皇室腐败,才会趁火打劫。
正说话的时候,又有人进来,来人道:李大人,今日之后,我打算……
禾晏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楚昭,惊讶的开口:楚兄?
禾兄?楚昭也愕然,你怎么在此处?
禾晏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润都遇到楚昭,只道:我……前来援军。
怎么?李匡也愣住,你们二人认识?
楚四公子先前曾在凉州卫呆过一段日子,禾晏问,楚兄,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与应香回京的时候路过润都,乌托人攻城,暂时困在城内。没想到竟然等来了禾兄,楚昭说到此处,反而笑了,也算是有缘吧。
这谁能想得到,她与楚昭一前一后隔了这样久才离开,没想到在润都遇上了。这还真是应了当初楚昭说的一同随行。虽然有很多疑问,眼下却不是说话的时候。禾晏对楚昭道:楚兄,我现在还有事要与李大人商量,你若不着急的话,能不能等我与李大人说完后再来。
无事,我不急。楚昭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禾晏就对李匡道:李大人,我们进屋说吧。
李匡与禾晏进里屋去了,绮罗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欠了欠身退出了房内。应香迟疑的开口:四公子……
我们暂时不走了。
可是相爷那边……
我自有主张。
过了一会儿,应香才道:四公子不离开,是担心禾姑娘吗?
楚昭没有回答她的话,笑容淡去,应香,你说的太多了。
应香不说话了。
……
屋子里,李匡回头,看向禾晏,还要挂草人?乌托人上了一回当,不可能再上第二回了。
那些乌托人虽然蠢笨,却也狡诈。有过一次的教训后,日后只会更加多疑,反正到了夜里,把草人挂下去也没什么损失,李大人何不尝试一下?若是他们还愿意上当,多收一些箭矢也是好的。
那如果他们不上当怎么办?
那就更好了。
李匡摇头:禾兄弟,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禾晏看着李匡,她当年也与李匡并肩驰骋过沙场。李匡这个人,严肃古板,打起仗来一板一眼,虽有能力,却不太喜欢用计。禾晏转过身,看向挂在屋中墙上的地图,道:李大人,如果你是乌托人,昨夜知道自己被人耍成了傻子,今日又故技重施,等到了明日,还是如此,你会怎么办?
我会气急败坏,再也不上当!
你不会再向城楼上下来的人射箭了?
当然。
那很好,禾晏回过头,盯着他微微一笑,那么第三次,我们的人就可以直接出城了。反正他们也会认为,从城楼上下来的人,不过是假的草人。
李匡愣了一愣。
狼来了的故事谁都听过,一次两次上当,第三次纵然是傻子也不肯再相信了。乌托人也是一样,白白赔了那么多次箭,再多来几次,也不会朝着草人射箭,殊不知就在最后一次,那些草人被悄无声息的换成了真正的润都士兵,就这样趁着夜色,潜入了他们的营帐。
李匡明白了禾晏的意思,但他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你的意思是,要让人出城?
李大人,我早就说过了,守不如攻,如果我们继续这样守下去,迟早乌托人会立刻攻城。昨日的借箭已经激怒了他们,现在他们最不冷静的时候,我们还能找得着机会,等他们休养好以后,再攻城,润都的这点兵马,阻止不了他们破城门。
李匡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是就算趁夜偷袭,我们的人马还是不够!
不是将乌托兵一网打尽,这也根本不可能。我们要做的,是烧他们的粮草,破他们的士气。没了粮草,乌托人会慌张,军心不稳。会对润都更加踟蹰不定,争取来的时间,禾晏道:李大人向金陵求救吧。
金陵?
禾晏看着他:李大人,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无望的人身上了。飞鸿将军不会来的,如果他来,他早就来了。润都要想守住,必须寻求别的生路。你就算再信任禾如非,润都数万百姓的命,也抵得过你的信任了。
少年的眼神坚定,语气毋庸置疑,一瞬间,李匡的心中也有些动摇。过了片刻,他看向禾晏:说得容易,就算趁夜偷袭,你如何就能保证烧的了乌托人的粮草?他们兵马众多,守在粮草处,只怕还未靠近,就被乌托兵发现了。
五百人。
什么?